龍清泉如今手無寸鐵,沒有莽撞地跟他們開戰,而是先試圖勸說道:
“屋頂起火了,你們不跑嗎?”
旅店員工們對視一眼,彼此露出釋然的笑容,紛紛解釋不離開的原因:
“跑什么呀,火就是我們放的。”
“就是,為什么要跑?如果沒遇到清水姐,我們恐怕幾年前就死了。”
“對啊,這是清水姐吩咐的。今天大仇得報,我真是替她感到高興啊。”
龍清泉與他們沒有相似經歷,自然無法感同身受,不明白其中的苦難。
聽他們話里的意思,大老板志村和三老板中村恐怕已經遭遇不測。現在縱火卻不逃走,大概率是不想活了。
龍清泉不是東京義警,島上出現命案歸所屬轄區的警察管。但是早野詩的尸體,他一定會帶出來安葬好。
這份執念,與早野詩無關。龍清泉今天剛穿越過來,跟她談不上多深厚的感情。這么做不不僅僅是想給近藤龍之介一個交代,更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讓開!”
對峙期間,位于眾人身后的旅店員工用對講機聯絡樓上的森田健。眼瞅著雙方即將爆發戰斗,他連忙叫停道:
“先別打,清水姐說放他上去。”
“哈?為什么呀?”
“就是,我們能攔住他的呀。”
旅店員工微微搖頭,并未在這上面多做解釋,只是面色嚴肅地復述道:
“放他上去。”
其余旅店員工們聞言,就算心有不忿還是讓出道來。從這個行為足以判斷出,森田健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見不用打了,龍清泉暗忖可以省些力氣搬尸體,順著樓梯往上走。正在此時,先前阻止眾人動手的員工開口道:
“喂,清水姐在四零四房等你!”
龍清泉沒做回應,徑直往上跑。
來到四樓,他面對敞開的四零四號房過而不入,直奔隔壁的四零五號房。
門沒鎖,一推就開。
屋內的空調沒有關,呼呼的冷氣因溫差直往臉上吹。但早野詩的尸體卻不翼而飛,徒留被鮮血浸染的紅白床單。
“嘖。”
不用猜,都知道是誰干的。
龍清泉來到四零四號房門口,見一襲黑衣的森田健站在窗邊,厲聲問道:
“小詩的尸體呢?”
森田健循聲回頭,面色如常。她沒有正面回應,而是自顧自地打起招呼:
“近藤先生,又見面了。是怕我不會遵守承諾,幫您脫罪嗎?放心,我已將自首的錄像帶放進警局的郵箱里。
我記得您被關在審訊室里,好奇是怎么出來的?難道是靠您之前想要抓住的‘那個東西’,才逃出來的嗎?”
島上人員的分布情況,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警局就那么一點人,領著毛利小五郎幾個去了位于山腰的別墅。
她是最后離開警局的一批,期間沒有出現誰半途莫名溜走的異常舉動。
這意味著近藤先生是靠自己或者通靈能力,從封閉的審訊室中逃脫。
見森田健沒有做出回應,龍清泉自然沒有理由正面回答,再次重復道:
“問你話呢,小詩的尸體呢?”
“埋了。”
森田健的視線瞥向西北的方位,抬起右手指了過去,描述詳細地點:
“喏,就在那邊的坡上。我擺了一束花在上面,方便島上的人祭奠。那里不僅向陽還面朝大海,位置多好啊。”
龍清泉看得出來,對方縱火不走就是想尋死,沒理由在這上面騙自己。
“還有兩個人呢?”
提及仇人,森田健的語氣驟冷。再也不像幾分鐘前,那種云淡風輕之態:
“近藤先生,這跟您沒關系吧?我說過,不要輕易品嘗復仇的滋味。”
森田健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衣服紐扣轉過身。黑色外套一脫便落,露出背部大面積的燒傷。那深色褶皺和泛紅皮膚仿佛從地獄里歸來,顯得極為可怖。
“當年父親退出違禁品生意,被他們四人聯手滅門。我跟仆人玩捉迷藏游戲躲在衣柜里,僥幸逃過一劫。不過還是被他們放得火,燒得幾乎面目全非。
前任村長跟他們四個勾結,以突發火災結案。既然法律制裁不了他們,就由我來動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我已經報了仇,此后再無牽掛。可你不一樣,近藤先生。你未來的日子還長,應該放下仇恨迎接嶄新的生活。”
見森田健以親身經歷規勸,不想讓自己誤入歧途,龍清泉停頓后開口道:
“我最后確認一遍,早野詩的尸體你真的埋了嗎?”
“你若不相可以自己去挖,我沒有欺騙你的理由。”
龍清泉點點頭,確認早野詩的尸體入土就夠了,逮捕罪犯不是他的事:
“好,你知道福爾摩斯嗎?”
“聽過,怎么了?”
“在福爾摩斯的探案集中,有個叫米爾沃頓的詐騙犯。他靠收集別人的隱私敲詐勒索,肆意玩弄他人的命運。
由于沒能滿足貪欲,米爾沃頓毀掉了一個婦人的婚姻。萬念俱灰的受害者不再受脅迫,報案無果后槍殺了他。
當時雷斯垂德警探邀請福爾摩斯調查這起案件,卻遭到拒絕。福爾摩斯在回信中的一句話,我到現在都記得。
我認為,有些罪行是法律無法觸及的。因此在某種程度上,這些罪名證明了私人報復是正當的。”
如此淺顯易懂的話,森田健怎么可能聽不明白?她的淚水在眼眶打轉,為對方理解自己的瘋狂行為感動:
“近藤先生,謝謝您。”
龍清泉走到四零四號房的門口,聽到五樓發出木頭燃燒的噼啪聲。知道以當前的火勢,很快就會蔓延到四樓。
他回望淚眼婆娑的森田健,不知道是腦子抽了還是覺得惋惜,忽而問道:
“非死不可嗎?”
森田健咧嘴一笑,她在復仇后就沒想過活下去。那些跟著自己來島上當員工的可憐人,一樣想在今天結束生命:
“嗯,希望您成全!”
龍清泉明白她心存死志,便不再進行規勸。只是在離開前,囑咐道:
“待會兒如果有個孩子進來,跑不掉就把他丟出窗戶,我在下面接著。”
見森田健應允,他迅速撤離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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