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總務處的例會都是老生常談，今天卻開得妙趣橫生，往常帥氣得有點油膩的張主任今天也特別幽默。

按慣例，張主任先嚴肅地總結了這個月的工作和成效，再雞蛋挑骨頭地指出工作中存在的不足。最后，張主任故意沉默兩三分鐘，等氣氛足夠才開口:“周六團建，峨眉靈秀溫泉。”氣氛哄一下進入高潮，以往團建不是山莊就是農家樂，不是野炊就是拔河。這次逼格高大上，莫非是總務、財務、檔案聯合團建的緣故?

溫泉水滑洗凝脂，想想40多個環肥燕瘦的娘們兒一律穿了泳裝，芙蓉出水，難怪張主任的哈喇子都快掛成絲。

回辦公室，已近十點。葉南衣正準備泡蜂蜜柚子茶，敲門聲響起，不輕不重，很有禮貌的樣子。

開門，是他，那個夕陽下沐浴的裸男。頭發新剪短，眸子清清亮，藍色工裝干凈整潔。

“是歐陽澈嗎?”關小穎知道今天老楊頭的徒弟要來對接，也知道他就是歐陽澈。但還是抑制不住的內心波濤洶涌。葉南衣佯裝淡定的招呼他坐下，隨手遞過去一紙杯涼白開。

“是的，葉姐。我師傅回公司了，以后我和您對接。”他沒有坐下，但沒有拒絕遞過來的水。掛一臉憨憨的笑，語言也簡潔，透著七分的拘謹。

“嗯。”葉南衣刻意淡淡的，刻意營造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林徽因的話再次縈繞耳邊：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了要去放棄，因為走下去沒有結局。

“葉姐，今天要開始裝修陳列室旁邊的古董房子，需要您們事先清點、登記、封存里面的物件及現場監督。”這氛圍還是有點效果，歐陽澈果然有些小緊張。

“好的，你稍微等幾分鐘，我和你一起去。”創建于1937年的永利川廠遺跡很多：除了范旭東先生親筆手書的“新塘沽”石刻；還有總面積8000平造型別致、結構獨特的石頭廠房；進行水“軟化”處理的煉水室及大型蓄水池；總長213米、被譽為當時亞洲第一跨的機械廠房；嵌刻有“紅三角”標志的現場指揮部；大型回廊式建筑辦公室和實驗室；范旭東、侯德榜辦公及居住的公館樓；總長380米的地下隧道，現在洞口已封存。其中，三棟建于1941年的紅木碧瓦蘇式小房子，以及當初永利川廠辦公和生產用地的全石頭房子。造型古樸，極具特色。中途被公司做生產調度辦公室，現被地方政府批準為紅色教育基地，所以需全新修葺。

葉南衣開始收拾記錄本、筆、相機以及封口膠帶等零碎用品。

一個人的辦公室很小很小，窗臺放滿了綠植，光線便不太亮。屋里陳設簡單，彌漫著一股她特別喜歡的淡淡的梔子香水味。

辦公室忒小，歐陽澈杵在中間，就更顯得逼窄。葉南衣又故意放慢收拾的節奏，故意裝作摸不著頭緒，花蝴蝶似的在屋里穿行。不小心碰了或者撞了，葉南衣是假歉意，歐陽澈是真窘迫。

空調25℃度，葉南衣感覺他分明已經汗涔涔下，卻不好意思去擦，只把紙杯硬生生捏成了紙球。葉南衣邊收拾邊偷偷瞇上眼，長長的吸氣，享受這空氣中淡淡的青春的荷爾蒙味道。她好后悔沒有穿裙子，衣裙飄飄的女人更搖曳生姿。可自從上次牛少雄上演霸王硬上弓的戲碼以后，她就老老實實著公司服上下班，藍T恤，黑西褲，以防萬一。

足足半小時，等葉南衣通知隔壁小姑娘阿薇一起出門。歐陽澈才仿佛松弛下來，偷偷抹了一把汗，出了一口長氣。

阿薇是去年分來的大學生，一個很跳脫的女孩子。但來自上海，自有大都市的傲嬌和倨傲。只簡單和歐陽澈打個招呼，就顧自走在前面，顧自玩著手機。留他們兩個在后面并肩而行，邊閑聊。

歐陽澈大概175左右吧，和葉南衣一個抬頭的身高距離，畫面因此顯得非常和諧。他的眉骨高，眼窩有點陷，眼睫毛很長，更顯得英氣十足，像從古裝片里走出來的男主角。嘴唇薄而微微嘟起，上面一層即將轉青的絨毛。有點像憑《封神榜》大火的‘天選姬發’于適，又萌又欲。

余下的時間，葉南衣和阿薇忙著記錄、拍照。歐陽澈則和他的同事們辛苦勞作，其間，還不忘記送兩瓶礦泉水過來。需要幫忙的時候，便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毫不推辭。

葉南衣特別喜歡看歐陽澈干活的樣子，眉頭蹙緊，神情專注。汗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滴，滴到水磨石地面，濺出一朵一朵的花開。

可是，房子太老，空調早壞，一兩臺小電風扇無濟于事。不到一個小時，歐陽澈年輕的身體就已經被汗水濕透，緊身背心，勾勒出年輕健壯的曲線。

葉南衣不禁癡了，她知道，自己以前做的所有努力頃刻間冰消瓦解。

葉南衣是標準的宅女，興趣不多，閱讀、追劇、瑜伽。

今夜，卻特別無聊。往常，母親帶著女兒、葉南衣和老公的三方視頻是晚飯時的必修課，氣氛溫馨而甜蜜。今天，老公忙，女兒著急做家庭作業，晾葉南衣一個人連吃飯的興趣都沒有。

小說《狼圖騰》二刷，《蓮花樓》的結局有些意猶未盡，《長相思》相柳驚艷，卻實在不喜歡楊紫那張發泡面一樣的臉。微信空空，李子阿木也音信全無，憑空消失了一樣。習慣了小跟班的日子，如今這樣，遺憾里濃濃的不舍。

百無聊賴，葉南衣決定夜跑。她換好玄色跑步套裝，戴好運動耳機，出門。

自五通橋打造化工重鎮，永祥瘋狂擴張，富華大興土木，協鑫和京運通日夜施工。GDP是上去了，人卻都走了。放毒排污，臭氣熏天，誰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2001年人口普查五通橋區常住人口32萬，2021年常住人口只剩下23萬，9萬人凈流出。所以，如今的橋溝門可羅雀，到處殘垣斷壁。

才八點而已，天才擦黑，行人只三三兩兩。路燈也暗淡，鬼火似的。小鄉鎮基本沒有夜生活，人煙稀少的廣場舞也早早收場。只有十字路口的燒烤店生意還不錯，桌椅都占滿了人行通道。燒烤很香，狠狠的刺激葉南衣的味蕾和草草填飽的肚子。不過，店家用的應該不是無煙青鋼炭，火熏火燎的，分外刺鼻。

葉南衣慢繞過行道樹，準備拐向僻靜的三號碼頭。那里車輛少，空氣清新，適合夜跑。

“葉姐，葉姐，等一下。”這聲音很熟悉，是歐陽澈。葉南衣來不及拒絕，歐陽澈已經一顛一顛的跑過來。拽了她的手，拖過去硬按在了條凳上。他至少八分醉，腳步飄浮，手腳特別重，咧個嘴，一個勁的傻笑。看來這段時間的默契配合，這小子早忘了之前辦公室的尷尬。

一桌的燒烤，一桌子的杯盤狼藉，一桌子平時見過但叫不出名字的萬眾建材師傅們。既也坐下，便不再扭扭捏捏。葉南衣落落大方的徑直開了啤酒，一個師傅敬一滿杯。敬酒時候，一律酒詞得體、杯低三分、杯到酒干，毫不拖泥帶水。

三杯酒下肚，氣氛異常熱烈。再陌生的人都像他鄉遇故知。瞅歐陽澈一臉驚詫，葉南衣暗自得意。女子天生酒量三分，這才哪到哪。雖然，今夜沒有濃抹盛裝，但高馬尾顯高挑，貼身跑步服更曲線玲瓏、凹凸有致。慢跑過后，臉蛋呈現自然的紅撲撲，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丹。一舉手一投足，一側目一回眸，眼角眉梢都是如花少婦的韻味。但是不張揚，也不妖冶，分寸有度恰到好處。

葉南衣一直是美的，但不是那種一眼萬年的驚艷，不張揚，不外放，也不具侵略性。她大多數時候是嫻靜的，溫婉的，就像清晨那朵帶露的茉莉花，晶瑩純潔、清麗雅致又沁人心脾。甚至還有一點點欲說還休、我見猶憐。

但今夜的葉南衣又和往常有一絲絲的不同，墨黑夜跑服更襯得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都像雪一樣白皙。衣服的彈力則完美的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和曲線。又因了酒意，頰飛紅暈，眼波流轉，一顰一笑帶三分的情意。

歐陽澈終于知道，古詩詞里‘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不是騙人的。自打葉南衣入座以后，歐陽旭的眼睛再也沒有從她的身上離開過。

喝酒聊天就是天南地北神侃：聊抖音很火，中國好聲音太壞。聊到經濟大家都有些黯然，大環境不好，百業蕭條。聊股市就是個坑，聊國家怎么救房價依然居高不下。有個師傅便起哄:“歐陽澈，咋還不買房娶媳婦?”

“我要找一個姐這樣的。”歐陽澈確實喝大了，黑臉緋紅、口齒不清，身體也越靠越近。言語間，手臂居然搭上了葉南衣的肩。

“姐要是結婚早，孩子都跟你一般大。”葉南衣半開玩笑半惱怒的抖掉了肩上的手，而且不動聲色的挪開了距離。歐陽澈涼拖鞋、大褲衩，上半身赤裸。更顯得寬肩窄腰、肌肉結實。年輕的皮膚像剛出殼的雞蛋光潔細膩，卻因常年勞作泛起健康的深小麥色。燒烤熱辣、冰啤酒也解不了天氣的酷熱，汗珠子順著刀刻一樣的肌肉線條慢慢滴落，落到大褲衩深處。

葉南衣不敢往下看，夕陽的裸男浴已經深深刻在她的腦海，每次午夜夢回，都在撩撥她蟄伏已久的渴望。

一根條凳兩個人，一個刻意躲閃，一個真心吸引。再加上倒酒、敬酒、欲推還拒，難免會碰撞。葉南衣清涼無汗，歐陽澈卻渾身滾燙，每一次肌膚相親，葉南衣的心尖尖都要顫一下，而歐陽澈更是怦怦跳，小鹿亂撞。

“姐，我馬上二十了，好不好?”

“我三十二了，乖。”全場哄堂大笑，歐陽澈的臉臊得又紅又熱，猴子腚一樣。

笑聲里，葉南衣的心隱隱‘咯噔’了一下，十二歲，一輪的差距，又是一個愛而不能得的可能。

散場已近十一點。整個橋溝夜涼如水，人跡全無。

風一吹，酒勁有些上涌。葉南衣捶捶胸，扶小區大門干嘔了幾下。抬頭的一瞬間，仿佛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李子阿木嗎?再揉揉眼，深夜的213國道上，空無一人。

難道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