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車子和行人來來往往，嘈雜聲不斷在街道里回響。雨水在夜幕悄然降臨，馬路邊的雜草堆被雨水窸窸窣窣的聲音喚醒，如往年的稻子般在風中輕輕搖曳。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卻和周邊的景色形成鮮明對比。

又是一年，棲竹早已退去了屬于孩童的稚嫩，長成了有心事的少女。窗前，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靜靜的注視窗外的夕陽，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在這雙美眸之下似乎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夕陽緩緩落下，霞光打在少女絕美的臉龐，勾勒出她完美的輪廓。桌旁的少年正看的出神。

突然一個巴掌襲來拍在少年的背上，少年來不及收回視線就被迫抽離。同一時間，棲竹回過頭探尋聲音的源頭。隨后運里嘹亮的聲音響起：“遠青安！在這干嘛呢？走！打球去！”遠青安時不時瞥向少女強裝正定的說：“你們先去吧！我先換雙鞋。”

運里高興大聲呼喊：“遠青安！在這里。”（霞光照耀在少年俊朗的笑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掉落在地板上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遠青安帶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來，看看你的球技有沒有長進。”

運里聽見遠青安的聲音，立刻抱著籃球原地蹦了兩下，籃球在他懷里撞出“咚咚”的悶響，混著傍晚的風飄向遠青安。“早等著呢！”他朝遠青安揮手，露出兩顆小虎牙，汗水順著額前碎發往下淌，在霞光里亮晶晶的，“剛才喊你半天不動，還以為你要賴在家里當‘望窗石’呢！”

遠青安快步走過去，指尖剛碰到籃球的紋路，就被運里推著往球場中央跑。“少胡說。”他耳尖悄悄發燙，忍不住回頭往二樓窗戶口瞥了一眼——棲竹已經不在那里了，只有半扇敞開的窗，掛著的白色窗簾被風掀起一角，像展翅欲飛的蝶。

“發什么呆！”運里突然把球往他面前一拋，遠青安下意識伸手接住，掌心傳來籃球溫熱的觸感，還帶著運里手心的汗濕。“看招！”運里說著就往他身前撲，胳膊張開像只攔路的小獸，眼底滿是不服輸的勁兒。

遠青安側身躲開，腳步在水泥地上劃出輕微的聲響。暮色漸濃，球場邊的路燈一盞盞亮起來，暖黃的光灑在地面，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他運球時手腕微微用力，籃球在地面彈起又落下，節奏穩穩的，運里盯著球的軌跡，腳步跟著往后退，眼睛卻時不時瞟向遠青安的臉。

“你今天不對勁啊。”運里突然停下動作，叉著腰喘氣，額頭上的汗滴到衣領里，“平時跟我打球，你早就把我虐得找不著北了，今天怎么總走神？”他說著往遠青安身后看了一眼，“該不會還在想棲竹吧？”

遠青安的動作頓了一下，籃球在指尖轉了個圈，又被他穩穩握住。“沒有。”他聲音低了些，目光落在球場邊的雜草上——那草被傍晚的雨水打濕，葉片上還掛著水珠，風一吹就輕輕晃，像極了剛才棲竹窗邊搖曳的樣子。

運里“嗤”了一聲，湊到他身邊，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胳膊：“還嘴硬？剛才在你家樓下，我都看見你盯著人家窗戶看了。”他擠了擠眼睛，“說真的，你是不是喜歡棲竹啊？”

遠青安的臉瞬間熱了起來，像是被路燈的光烤得發燙。他把籃球往運里懷里一塞，轉身往場邊走：“不打了，喝水。”

“哎哎哎，別跑啊！”運里抱著球追上去，笑得像只偷了糖的貓，“我又沒說什么，你臉紅什么？”他跟著遠青安在球場邊的石凳上坐下，從兜里掏出兩瓶礦泉水，擰開一瓶遞給他，“說真的，棲竹確實好看，去年她剛搬來的時候，咱們學校多少人盯著呢，也就你，表面上跟沒事人一樣，背地里看得比誰都認真。”

遠青安接過水，指尖碰到冰涼的瓶身，才覺得臉上的熱度降下去些。他喝了一口水，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又飄向不遠處的居民樓——棲竹家的燈亮了，暖黃的光從窗戶里透出來，隱約能看見窗簾后晃動的人影。

“我沒有。”他又重復了一遍，聲音卻比剛才輕了些。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從棲竹去年搬到這條街開始，他就總忍不住注意她。春天的時候，他看見她在樓下的花壇邊種向日葵，蹲在地上，頭發用一根皮筋扎著，露出白皙的后頸；夏天的傍晚，他會在陽臺聽見她彈鋼琴，斷斷續續的旋律飄進他耳朵里，像冰鎮汽水一樣清爽；秋天的時候，他看見她抱著一摞書從學校回來，風吹起她的衣角，她會停下來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后；冬天的時候，他看見她裹著厚厚的圍巾，手里拿著烤紅薯，嘴角沾著一點糖霜，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這些細碎的畫面，像一顆顆小石子，悄無聲息地落在他心里，慢慢堆成了一座小山。

“還說沒有？”運里戳了戳他的胳膊，“你看，又在看人家窗戶了。”他順著遠青安的目光看去，“說真的，棲竹好像也對你有點不一樣。上次學校組織春游，她不是還把自己帶的三明治分給你了嗎？”

遠青安的心猛地一跳，那次春游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暖暖的，棲竹坐在他旁邊的草地上，手里拿著一個三明治，猶豫了半天，才把三明治遞給他：“我、我帶多了，你要不要吃？”她的指尖微微泛紅，眼睛不敢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膝蓋。

他當時接過三明治，說了聲“謝謝”，卻直到春游結束，都沒敢咬一口——三明治上還帶著她手心的溫度，他怕一咬，就把這份小心翼翼的溫柔咬碎了。

“那是她客氣。”遠青安把礦泉水瓶捏得微微變形，聲音有些不自然。

運里剛想再說什么，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就看見棲竹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手里拿著一個白色的袋子，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遠青安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下意識地站起來，手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只能緊緊攥著礦泉水瓶。運里也跟著站起來，朝棲竹揮了揮手：“棲竹，你回來啦！”

棲竹看見他們，愣了一下，然后輕輕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你們在打球啊？”她的聲音很輕，像晚風拂過樹葉，溫柔得讓人心尖發顫。

“對啊！”運里搶著回答，還不忘把遠青安往前推了推，“遠青安剛才還說，好久沒跟你打招呼了呢！”

遠青安瞪了運里一眼，運里卻沖他擠了擠眼睛，然后轉身往球場中央走：“你們聊，我去把球收了！”說著就抱著籃球跑遠了，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只有晚風拂過的聲音，還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遠青安看著棲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想跟她說“今天的夕陽很好看”，想跟她說“剛才在窗邊看你的時候，你好像在發呆”，想跟她說“我其實很喜歡你”，可這些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干巴巴的一句：“你、你剛回來？”

棲竹點了點頭，把手里的白色袋子舉了舉：“嗯，去前面的便利店買了點東西。”她的目光落在遠青安身上，看見他額頭上的汗，又補充了一句，“打球很累吧？要不要喝水？”

遠青安連忙搖頭：“不用，我有。”他晃了晃手里的礦泉水瓶，瓶身上的水珠滴落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棲竹又笑了笑，這次的笑比剛才更明顯些，眼睛里像是盛著星星：“那你們早點回家，晚上風大。”她說著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準備轉身離開。

遠青安看著她的動作，心里突然慌了起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抓住什么，卻只抓住了一縷晚風。“棲竹！”他突然喊了她的名字，聲音有些急促。

棲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眼里帶著一絲疑惑：“怎么了？”

遠青安的心跳得飛快，他看著她清澈的眼睛，那些藏在心里的話，像被風吹動的樹葉，忍不住要冒出來。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卻很認真：“我、我剛才在窗邊看你，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夕陽照在你臉上的時候，很好看。”

棲竹的臉頰瞬間紅了，像被晚霞染過一樣。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手指輕輕絞著衣角，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看著遠青安，聲音輕輕的：“我知道。”

遠青安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你知道？”

棲竹點了點頭，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剛才你回頭看窗戶的時候，我其實還在那里。”她說著，嘴角的笑意更濃了，“我也覺得，你笑的時候很好看。”

遠青安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有煙花在里面炸開。他看著棲竹泛紅的臉頰，看著她眼里的笑意，突然覺得，今晚的風不冷了，路燈的光也更暖了，就連球場邊的雜草，都變得可愛起來。

“遠青安！走了！”運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抱著籃球，站在球場入口處，朝他們揮手，“再不走，你媽該喊你吃飯了！”

遠青安回頭看了運里一眼，然后又看向棲竹，聲音比剛才溫柔了許多：“那我先回去了。”

棲竹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路上小心。”

遠青安往前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棲竹還站在路燈下，看著他的方向，手里的白色袋子在風里輕輕晃。他朝她揮了揮手，然后才轉身，跟著運里往家的方向走。

“怎么樣？”運里湊到他身邊，一臉八卦，“我剛才看你們聊得挺好啊，是不是成了？”

遠青安沒有回答，只是嘴角忍不住往上揚，眼底滿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回頭往路燈下看了一眼，棲竹還在那里，像是在目送他離開。

晚風拂過，帶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棲竹的溫柔氣息。遠青安摸了摸自己的耳尖，還是燙的，可他的心里，卻像是被灌滿了蜜糖，甜得讓他想笑。

他知道，從今晚開始，有些東西不一樣了。那些藏在心里的秘密，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歡，終于在暮色里，開出了溫柔的花。

運里看著他嘴角的笑，也跟著笑起來：“看你這傻樣，肯定成了！”他拍了拍遠青安的肩膀，“行啊你，平時看著悶葫蘆，關鍵時候還挺勇敢！”

遠青安沒有反駁，只是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亮已經升起來了，圓圓的，掛在墨藍色的天空上，溫柔地照著這條街道，照著球場邊的雜草，照著二樓敞開的窗戶，也照著他和她之間，剛剛開始的，屬于青春的故事。

他知道，以后的每個傍晚，他或許還會在這里打球，還會和運里吵吵鬧鬧，還會在二樓的窗邊，看見那個讓他心動的身影。而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那些藏在心里的喜歡，會像春天的向日葵一樣，在時光里，慢慢長大，慢慢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