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沒有碳酸飲料嗎？”

視線在敞開的冰箱中掃過，白苓挑了挑眉毛。

“沒有。”莊吾言簡意賅地回答道。不論是他還是姜燭，幾乎都沒有喝碳酸飲料的習慣。

“全是各種不同牌子的咖啡，甚至連盒牛奶都沒有。我就知道，你的冰箱里只會有這一種飲料。”白苓冷笑道，“別告訴我你還會自己在家里煮咖啡。”

“廚房里有咖啡壺，”莊吾隨口說道，“如果你等得及，煮一壺也無妨。”

“......不用。”白苓露出像是被噎住般的神色，“以前似乎沒聽你說過，你家還有咖啡壺。”

“上上個星期添置的，你也沒有問過我這方面的事。”

“哦。”

自冰箱中拿了一罐煉乳咖啡，白苓毫不見外地在沙發上坐下。

將目光自沙發上小口啜飲著咖啡的黑發少女身上移開，莊吾的思緒移到了幾分鐘前。

當他恢復意識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苓那張蒼白的精致面孔，當她緩緩將面孔后移時，他才意識到，兩人的額頭近乎緊貼在了一起。

“就和之前一樣，沒什么變化。”當時，她如此說道，“淤積的‘暗’已經被處理掉了，你的問題解決了。”

“——當然，只是暫時的。”

“如果你不定期找我‘祛暗’，我不保證你會在什么時候精神失控。越是像你這樣強大的覺醒者，失控之后就越可怕，你自己應該也知道這一點。”

“你或許可以用你的能力將這些淤積的黑暗暫時封存，但是你不可能將它們從根源上抹除。”白苓那時如此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道，“你只能冰封它們，但那些‘暗’就在那里。”

“如果你擅自失控，會對我造成很多麻煩，懂嗎？”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揪住他的衣領，冰冷的視線近乎要將他捅穿。

而他只是點了點頭，權當作是對她態度的回應。

“記得隱蔽自己的氣息，”看著白苓似乎將這里當做自己家一般的隨意舉止，莊吾提醒道，“姐姐她很敏銳，如果這里有其他超凡生物的氣息留下，她近乎一定會察覺出來。”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白苓將散落的發絲捋至耳后，似乎并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放心吧，我有辦法收斂自己的氣息，即使是那個‘晝明’，也未必就能察覺出來。”

將空了一半的咖啡罐放在桌面上，她抬手掩面，很淺地打了個哈欠，而后仰倒在沙發上——莊吾記得，那是姜燭經常當作床睡的地方。

而后，他看到少女側過身，那頭綢緞般的黑發隨之垂下，在透亮的燈光下泛著玉石般的光澤。

“只要不做什么特別出格的事，她就絕對發現不了。”白苓眨了眨眼，“相信我，我可是遮蔽氣息的行家。”

“了解。”莊吾點了點頭。

倏地，他想到了一個問題。“今天沒有已經確定的目標嗎？”

“......沒有，至少暫時沒有。”

不知為何，白苓的目光在他的面孔上停留了足足數秒，而后才移開。

“暗面的那些蛀蟲已經快被特事局殺的干干凈凈了，剩下的要么是夾著尾巴的茍延殘喘之徒，要么則是藏的很深、底牌頗多的硬茬。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不是那么容易鎖定的。”

說到這里，白苓閉上雙目，語氣中帶著難以言明的情緒，“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把他們全部揪出來。不過你就真的......算了，這也正常，畢竟是你。”

“嗯？”聽到她后半句逐漸低下去的話語，莊吾挑起了眉毛。“怎么了嗎？”

“沒什么。”白苓表情沒什么起伏地說道，“總之，接下來一段時間里，大概都不會有什么明顯的目標了。差不多等特事局的這一輪清理結束，那些藏起來的家伙也會慢慢冒出頭了，那個時候再收割也不遲。”

“不過，即使如此，”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凝視著莊吾的面孔，似乎是在觀察后者的神色，“應當做的信息匯總，我姑且不會放松，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另外......”倏地，莊吾停下了話語。

白苓注意到，他的瞳孔倏地收縮了一瞬。

“嗯？”她有些困惑地哼了一聲。

“......不，沒什么。”莊吾的神色已然恢復如常。但即使如此，他的腦海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就在方才，他聽到了那個已經許久沒有聽到的聲音。

【已經在三個標準日前確認末日征兆，0982世界極高概率出現末日因素。執行者284618，你將被調遣至此任務中。】

【本次任務為多人復合任務，將會有其他執行者小隊參與，且會在確認錨點后投放執行者軍團。】

【根據時域流速調整，戰前會議將在一小時后舉行，請執行者284618及時抵達執行者空間，并趕到戰前會議現場。】

“了解。”

“白苓，姑且有件事要和你說，”他喊出了少女的名字，后者正凝視著他的面孔，似乎是在審視他的神色。

如果是以她的敏銳，或許已經察覺了某些端倪才對，莊吾如此想到。盡管實際上，的確沒有什么隱瞞的必要——至少對于他的大致目標，她即使知道也無妨。

迎著那對琥珀色的眸子，莊吾組織著自己的用詞，“我暫時會離開這里一段時間。”

白苓直直地看著他，倏地問道：“不需要借助陰影傳送，并且和那件事有關，對嗎？”

莊吾沉默了片刻，而后給出確定的答復。“的確。”

“......隨你。”面對莊吾毫不動搖的目光，白苓少有地敗下陣來。

她移開目光，用漠不關心的口吻說道：“你想要去哪里是你的自由。在有著共同目標時，我們是同進退的同伴，但是在這之外，你無需向我通報你的行蹤。”

不用借助陰影傳送，而且和那件事有關......白苓微垂眼瞼。她想起了先前，莊吾始終沒有回復她的消息的那個凌晨。她為此等了很久......直到他自空無一人的臥室中出現。

由于靈魂中嵌入的“宵暗”，她能夠從更加本質的層面上觀測“暗”的存在，其中也包括關聯著個體生死的那部分脈絡。

而就在那個時刻，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鮮明的、由不祥的暗所凝結成的脈絡。

——那是將將邁出死境者才會有的，尚未散盡的不詳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