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門看見了消瘦男子臉上的嘲諷，不以為意的開口道：

“你們需要開窗嗎？”

他說完便想動身，將密封的百葉窗打開，就遭到了柯迪爾先生的阻止。

“保持現(xiàn)場的完整才有利于破案，普拉門先生。”他伸手擋在了普拉門的面前，將話題拉了回來：

“現(xiàn)在最重要應該是尋找兇手，我可不想在睡夢中發(fā)現(xiàn)下水口冒出一個人頭來。”

柯迪爾擺了擺手，說話時的語氣很隨意。

“那是當然。”普拉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又在柯迪爾察覺之前把視線轉(zhuǎn)移到了大衛(wèi)身上，作無辜狀攤開了雙手：

“抱歉，大衛(wèi)先生，或許你應該學習一下那位紳士作為偵探的專業(yè)性，把注意力放在線索，而非我的身上。”

他在大衛(wèi)尷尬又惱怒的視線里抽了一口煙卷，隨后走進了盥洗室。

對于自己所說的話普拉門一向踐行，此時他已經(jīng)對整件事有了一些看法，但還是需要從尸體的身上獲得更多有價值的信息。

他湊到了尸體的旁邊，開始仔細的檢查死者的大臂，大腿，脖頸，又趴下去仔細的觀察張大的嘴巴內(nèi)部以及鼻孔。

即便這樣的行為看起來十分的不雅，但對于破案還是有相當大的幫助的。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就在普拉門詳細觀察時，耳邊有一道冰冷，淡淡的男聲傳來。

他朝著一旁同樣在研究死者尸體的偵探看去。

有點眼熟，似乎在巴倫早報上看見過他。

叫做……

“德林格。”

對方似乎是覺得自己剛才突然詢問的行為不太妥當，微微點頭示意后，主動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來自光明教會的偵探，每次有涉及教會人員死亡的案件他都會出手，曾協(xié)助治安局破解了多起連環(huán)殺人案，是巴倫市內(nèi)真正人盡皆知的大偵探。

“噢，我只是在思考露西爾女士為什么會來到這里，是她自愿，還是……”普拉門隨口說著，并沒有認真回答。

尸體的口鼻處沒有明顯的摩擦痕跡，跟他之前所接觸的死于“盥洗室殺人事件”里的尸體并不一致。

礙于光明教會“保持尸體完整性”的教義，普拉門并不能對這位信徒進行解剖。

所以他對診斷死因還需要更多的信息。

“柯迪爾先生。”普拉門忽然開口，詢問道：

“死者有沒有什么隨身物品？”

回答普拉門的是那位正蹲在地上的身影，他沒有抬頭，把被身體擋住的一小袋物品挪到左手后遞了過來。

普拉門接過，發(fā)覺這里的東西沉甸甸的，很顯然曾經(jīng)在水里浸泡過。

他將東西一一陳列，數(shù)量不多。

分別是一個女款的懷表，由于沒有任何的標志，看不出是從哪里購買的，但從做工上能看出價值不菲。一封已經(jīng)泡濕的信，墨跡模糊，只能看見“7號”這樣筆畫簡易的詞。一個棕黃色的錢包，里面裝著幾張墨綠色的紙鈔，加起來約有二十多鎊，同樣已經(jīng)被浸濕。

這樣昂貴的東西看起來并不像是露西爾自己購買的，作為光明教會的信徒，他們不會接受任何過于昂貴的財物，這違背教義。

更大的可能是來自于一位欽慕于她的男士，跟本案會有著極為緊密的關(guān)聯(lián)。

普拉門直立起身子，阿嘉莎已經(jīng)將現(xiàn)場所觀測到的事物全都記錄下來。

恰在此時，嘹亮的聲音響起，大衛(wèi)的語氣里充滿了激動。

“我敢肯定，這就是‘盥洗室殺人事件’！”

他臉上帶著喜悅和得意的笑容，嚷嚷道：“看吶！瞧瞧這里！”

眾人都隨著他的聲音看去，就在洗手池底下，大衛(wèi)手指的方向，那處斷開管道內(nèi)，下水口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涌動。

普拉門靠近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團烏黑中夾雜著暗紅色頭發(fā)的發(fā)團。

“嘿，我敢肯定，能在這樣密封的房間內(nèi)殺人的，即便是再窮兇極惡的罪犯也沒辦法做到！”消瘦男人的語氣十分篤定，還透露著幾分自得。

所以真的是因為“盥洗室殺人事件”嗎？

那是最近在巴倫市流傳極廣的恐怖事件。

在雪夜中洗澡不要閉上雙眼，被遺棄的頭發(fā)會從任何孔洞中爬出，用帶著下水道氣息的毛發(fā)觸手在皮膚上蠕動。

在張開雙眼之前，這團惡心，粘稠，毛絨的事物就會鉆進耳道之內(nèi)，穿過鼻孔，繞進喉嚨，最終穿過腸胃和肛門，直到在絕望中窒息而死。

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許多巴倫市民甚至用各種雜物將下水口堵住，害怕自己也死在那些糟糕的頭發(fā)團里。

普拉門不敢茍同，這其中的疑點太多。

“或許你應該去下水道里洗洗腦子。”

令人意外的是，一旁的德林格忽然開口，語氣冷淡的說道：“我剛才同樣觀察了尸體的口腔，并沒能在里面發(fā)現(xiàn)任何擠壓肌肉的痕跡，這跟所謂的‘盥洗室殺人事件’里的尸體不同，并且盥洗室內(nèi)的其他兩處下水口，馬桶和浴缸中也有一處堵塞，這只是長久無人清理而已。”

他毫不在意的掃了那位大衛(wèi)一眼，接著看向了柯迪爾：“這是一起人為的兇殺案，如果您能聽完我接下來的闡述，或許對于破案能有一些幫助。”

他像是絲毫不擔心這筆金鎊會因為自己的幾句話而落入別的口袋，繼續(xù)說道：

“兇手是個男人，身高在六英尺以上，與露西爾小姐的關(guān)系十分親密。”

德林格的語氣不急不緩，根本不在意一旁男人皺起來的眉頭和帶著諷刺的表情：

“他很熟悉這里的環(huán)境，有很重的煙癮——這是來自于沙發(fā)旁的煙灰，恰好證明了他并非超凡者。”

在“盥洗室殺人事件”里的死者都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是女尸不具備的，而這一點普拉門卻十分清楚，因為他早在幾天前就協(xié)助艾德調(diào)查了不少的死亡現(xiàn)場。

在那些籠統(tǒng)的都被歸納到超凡犯罪的案件里面，其實有相當大一部分是兇手借著這個名義來實施犯罪的。

真正死在“頭發(fā)”手上的，并不會像這具尸體一樣。普通人面對超凡，在手無槍械，又被偷襲的情況下，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

但此時聽著德林格自信的推測，普拉門也沒有完全認同。

排除“盥洗室殺人事件”的可能后，想要知道兇手，整個案件的最大疑點無非就兩個。

一是露西爾牧師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二是她和兇手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

現(xiàn)場能提供的線索普拉門都已經(jīng)讓阿嘉莎記錄起來，再留在這里對普拉門來說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銀表上的時間，等待德林格說完他的分析后，隨意道：

“各位，晚餐時間到了，我先走一步。”

“什么！？”

大衛(wèi)偵探皺起眉頭，他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了普拉門，但很快，又砸吧了一下嘴巴，閉口不談。

對于他來說，普拉門識趣放棄是一件好事，自己就沒必要多嘴了。

當然，普拉門也不會在意他的想法，在三人驚愕又各自帶著不同神態(tài)的表情中，他將進屋時取下的帽子重新戴上，走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