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灑在鄉間小路上，白向陽和謝廣坤輾轉奔波，接連跑了幾個村子后，終于來到了秦家莊。

這個村落規模不小，足有 306戶人家，算得上是個大村了，其生產隊更是劃分成了 4個大隊。

為了提高效率、節省時間，白向陽和謝廣坤一番商議后，決定各自負責兩個大隊來收購物品。

白向陽獨自沿著蜿蜒的山路往山下走去，嘴里還嚼著從城里帶來的肉脯，那肉脯的香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剛走到山腳下，忽然，一聲沉悶的“砰”響打破了寧靜，緊接著便是一陣“哎喲”的呼喊聲。

“有人摔倒了？”白向陽心中一動，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沒走多遠，便看到不遠處的泥水溝里，側身躺著一個小女孩。

她背著個背簍，兩條長辮垂在腦后，身著一身略顯寬大的棉襖棉褲，整個人看起來格外臃腫。

此時，她正呸呸呸的吐著口水，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灰塵，那模樣就像只小花貓。

也許是摔得有些委屈，她還特孩子氣地從溝里抓起幾個土塊，朝著四周胡亂地砸去。

“誒，我去！”一塊土塊朝著白向陽所在的方向飛來，他趕忙側身躲開。

秦京茹聽到這邊的動靜，趕緊從溝里爬起來，一邊拍打著屁股上的泥巴，一邊回頭張望。

白向陽看著眼前這個狼狽又可愛的“小花貓”，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你咋弄的，來，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秦京茹倒也不害怕，傻乎乎地就把手伸了過去。

白向陽用力一拉，把秦京茹拉了上來。

秦京茹站穩后，才有空仔細打量眼前這個長相俊朗的男人。

只見他身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身姿挺拔，氣質不凡，一眼就能看出不是鄉下人。

“你是誰啊？我沒見過你，你不是我們村的人吧？”小京茹睜著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白向陽看著她那純真的模樣，笑著回答：“對，我不是你們這的人，是從京城來的，來鄉下辦點事兒。”

秦京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急忙回道：“你是京城來的？那你認識我姐嗎？我姐叫秦淮茹。”

白向陽聽后微微一愣，這丫頭是——秦京茹？

這么巧的嗎？！

目光再次落在這個小丫頭身上。

她看上去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雖然五官還未完全長開，但已能隱約看出那精致的輪廓，長大后定是個美人坯子。

“小姑娘，京城可大著呢，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認識你姐姐的。不過呢，你的運氣還真不錯，你說的這個秦淮茹我還真認識。”白向陽笑著逗她。

秦京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期待，不過還是有點懷疑地問道：“真的嗎？你真認識我姐？沒騙人？”

“真的，我和她住在一個院子里，南鑼鼓巷 95號，就在中院。你姐姐是秦淮茹，她丈夫是賈東旭，對吧？”白向陽用哄小孩的溫和語氣回答道。

一聽他真的認識自己姐姐，秦京茹頓時驚喜萬分，“對對對，我姐夫是姓賈，名字我不太記得了，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你真認識我姐姐他們啊，太好了！”

“是我姐姐托你下來送東西的嗎？你帶了什么過來呀？”

秦京茹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問題一個接一個，像倒豆子似的。

白向陽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你姐姐托我來的，我是因為單位有任務才到這兒來的。”

“你方便帶我去找一趟你們大隊長嗎？”白向陽問道。

“可以的可以的，我帶你去。”

秦京茹高興得連連點頭，那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一樣，爽快地答應了。

“行，那就謝謝你了，這個給你吃。”

說著，白向陽從兜里掏出兩塊豬肉脯，笑著遞給她。

秦京茹看著豬肉脯，眼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驚喜，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真的給我嗎，這個是什么？！”

白向陽笑著說，“肉脯，豬肉做的，你嘗嘗看。”

“豬肉做的肉脯，是不是叫豬肉脯啊！”秦京茹并未著急吃，而是問完這句話才將肉脯放嘴里。

“你還挺聰明，沒錯，就叫豬肉脯。”白向陽笑著回道。

“唔~豬肉脯好吃，我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豬肉，吃起來還有點甜。”秦京茹淺嘗了一小塊之后，眼睛大亮。

“東西也吃了，該帶我去找你們大隊長了吧？！”

“嗯嗯嗯！”秦京茹趕忙點頭，一臉開心滿足。

隨后，她便帶著白向陽前往大隊長家。

……

“城里是不是特別大？那個豬肉脯真好吃，不愧是城里人做出來的東西，就是好吃。我們鄉下就做不出來這個味道。”

“我姐上次回娘家還是我帶的路，就是走的時候沒跟我說。你回去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問一下，我等不忙了能不能上她那兒玩幾天啊……”

一路上，秦京茹像只歡快的小鳥似得，不停地問著白向陽城里的事。

白向陽并沒有覺得煩，而是很耐心的聽她說話，時不時的回應幾句。

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大隊長家。

“向陽哥哥，這里就是我們秦家莊二大隊了，隊長是我二伯。”

秦京茹簡單給白向陽介紹了一下大隊的情況之后，扯著嗓子喊。

“二伯，快出來，城里的向陽哥哥找你有事。”

很快，白向陽就見到了她嘴里的二伯，是個憨厚的中年男人，面色滄桑。

有秦京茹這個嘴替，都不用白向陽自己開口，對方就已經知道他是京城來的。

“你好，同志，你有啥事找我？”

白向陽按照老規矩，香煙開路，并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秦二伯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他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

在這個物資相對匱乏的年代，這樣的交換條件無疑是非常誘人的。

幾百斤糧食才淘換三只雞或者鴨，簡直不要太劃算。

“好好好，我這就給你出去問問去，看誰有需要換的。”秦二伯激動的就要立刻出去嚷嚷去。

“誒誒誒，秦隊長你先別著急。”

白向陽將人給攔下，而后道，“這事你別把動靜鬧大了，防止走漏風聲，回頭讓人給告了。”

“這樣……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先不著急到處說，就找幾個本家兄弟，給他們透個口風，記得別太張揚了。”

“對對對！”秦二伯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不能滿世界嚷嚷。

不然別的大隊知道了，就沒自己大隊啥事了。

“好，我明白了，這事兒你放心，我保管沒人知道是你找我換的糧食。”

白向陽他這么說之后，才滿意的笑了。

然后，兩人商量了置換時間跟地點，約好明天晚上等他消息。

“行，秦隊長，那咱們就說好了，明天我拉糧食過來，你等我消息。”

說完正事之后，白向陽也沒耽擱，準備前往下一家。

秦京茹見狀，連忙問道：“向陽哥哥，你這就要走了嗎？”

白向陽微笑著點點頭，說：“嗯，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辦。”

秦京茹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她咬了咬嘴唇，說：“你明天一定要來啊！”

白向陽看著她那期待的眼神，說：“放心吧，肯定來。”

秦京茹聽了，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白向陽向秦二伯道別后，便離開了秦家莊二大隊，繼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走在路上，白向陽還在思考，還剩好幾十噸糧食，這個得慢慢來。

這個他仔細的考慮過了，鄉下不能一次性放太多糧食出去，得在下面的黑市里面轉悠轉悠，找他們幫忙往外銷。

“這活兒吃力不討好啊！”

白向陽不由發出感嘆。

……

兩天的時間如白駒過隙般轉瞬即逝，白向陽成功地往外銷了 2噸多的紅薯，剩下的事宜便交給了謝廣坤去操辦。

兩人講好了分成比例，謝廣坤拿三成的錢，白向陽出東西拿七成。

公路上，白向陽騎著自行車，如風馳電掣般往城里趕去。

回到院里時，迎面恰好碰到了閆埠貴。

閆埠貴往白向陽的車把上瞅了一眼，笑著問道：“向陽，你從鄉下回來啦？又弄到好東西了！？”

白向陽下鄉這件事，院里的大伙都知道，因為前幾天雨水幫他收拾屋子的時候曾提及過。

“諾，就您看見的，跑了兩天就弄到兩只風干兔子。”白向陽對著車把努了努嘴。

閆埠貴佩服地豎起大拇指，贊嘆道：“還是你厲害啊，我看別人下鄉都是空著手回來，就你有這能耐弄到東西。”

“去都去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吧，那不虧了么？！”

白向陽沖他眨了眨眼睛，隨后掏出煙來散了一根，接著問道，“對了，三大爺，我走之后院里有啥事發生沒有？”

閆埠貴笑著從他手里接過香煙，一邊說著一邊將煙絲給順了順，“也沒啥大事，就賈張氏他們家，在院里問了一圈也沒借到房子給他外甥住。”

白向陽沒去管他鼓搗那煙，而是略顯詫異地質問道：“兩天了，還沒幫彪哥找到房子啊？”

閆埠貴看了中院方向一眼，語氣中帶著嘲諷地說道：“她們家的人緣你又不是不知道，誰愿意租房子給她啊。”

“也是……”白向陽點了點頭，然后好奇地問道：“那這幾天彪哥是咋睡的？”

“嘿，我聽說賈張氏厚著臉皮在老太太那歇了一晚。”閆埠貴臉上憋著壞笑，對著白向陽眨了眨眼。

白向陽聽后驚呆了，“不是，彪哥跟賈東旭還有他媳婦一個屋啊？”

閆埠貴嘿嘿笑著點頭，“對！”

白向陽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豎起拇指沖著賈家那屋的方向，說道：“東旭兄弟，是個狠人，牛逼！”

然后，他又問道：“沒人說閑話嗎？”

“怎么可能沒有，只不過沒人當著他們家人面說而已，賈張氏還以為咱們不知道呢。”閆埠貴壞笑著回答。

白向陽這會兒特想去問問賈張氏，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態才會放心讓彪哥跟東旭兩口子住一個屋的。

雖然大伙都知道有賈東旭在，范德彪不會跟秦淮茹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但架不住大伙的發散性思維強啊。

閑著沒事干的時候，還不能往深里琢磨了？

白向陽搖了搖頭，決定待會去問問東旭兄弟，他當時的心理路程，睡得著嗎？

“行，還有別的消息沒有？”

“沒了，其他都挺正常的。”閆埠貴想了想說道。

白向陽點了點頭，“那行，三大爺，那我就先回去了，忙了兩天，累得夠嗆。”

閆埠貴點點頭，“趕緊回去歇著吧，有啥新鮮事兒我再給你說。”

白向陽推著自行車往自己屋走去。

沒有任何意外，秦淮茹還是一如既往的在中院兒洗東西，仿佛已經成了她標志性的姿態。

秦淮茹聽見動靜，轉頭看向白向陽，笑著打招呼道，“向陽回來了？”

“嗯，剛回來。”

白向陽的話音剛落，賈張氏就倒騰這小短腿跑出來。

隔著老遠，她就笑著說，“哎呀，向陽你可算回來了，我找你有點事。”

白向陽停下自行車，將支架給撐起，然后抬起頭不解的看著她，“什么事？”

“是這樣，向陽小哥，就是彪子的事，你跟他是朋友，能不能讓他上你那住去？”賈張氏討好般的笑著詢問。

白向陽翻了個白眼，“我家哪有地方啊，就兩間房，我一間，謝叔一間。”

“張大媽，你還是找別人問問吧。”

說完，沒在搭理賈張氏，撐起支架推著自行車便回了屋。

賈張氏眼神跟鉤子似得死死的瞪著他離開的背影，見人進了屋，她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東西，彪子拿他當朋友，這點忙都不幫。我呸！”

“媽，實在不行……”秦淮茹欲言又止，看了她媽一眼，咬著唇瓣說，“花點錢給彪哥租一間房子吧……”

“行啊，這錢你掏還是我掏？”賈張氏歪著頭，斜著眼看著兒媳婦，沒好氣的問。

“唉！”

秦淮茹面色憂愁疾苦到了極點，堅持了兩晚上之后，再也沒辦法說服自己房里還住著別的男人。

第三百七十八次后悔嫁到了賈家這樣的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