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搖頭晃腦，哼著小曲。

待到洛凡走近，他方才有所察覺，緩緩睜開雙眼，隨口問道：“徒兒，你這是準備回家了嗎？”

洛凡搖搖頭，表情鄭重道：“師父，我想正式拜入青山.....不，應該是正式拜入蒼鶴流門下。”

“什么？！”

魏青猛地從躺椅上坐起，睜大雙眼看著洛凡，表情復雜無比：“你......是認真的？”

洛凡重重點頭，眼神堅定。

這讓魏青一時有些慌亂，他從躺椅上站起，左右來回踱步。

片刻后，他才沉聲說道：

“我天生便是個瘸子，在修煉武功方面的經驗與你這種四肢健全之人完全不同，你可知道，我沒辦法教給你任何東西。”

“我知道，我可以自學。”

“自學？說得輕巧。武道一途最為講究傳承，功法書籍上的知識十分籠統，只能確保你不走錯路，而那些細致的內容，必須要有師父教導才行。你難道覺得自己是武學奇才不成？！”

魏青說這話時，表情極為嚴肅，完全不像尋常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聽聞此話，洛凡知道自己必須要展露些實力，不能繼續藏拙了。

“師父，前兩日我便已經將蒼鶴流所有的入門功法修煉至圓滿，并且踏入了武徒境界。”

魏青神色古怪：“你不用這樣誆騙我，不讓你拜入蒼鶴流，我也是為了你好。”

魏青可不信他的鬼話。

他學習蒼鶴流的入門功法還不到半個月，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全部修至圓滿。

想當年，他單單修煉一個入門拳術就耗費了半年時間，更不用說將所有入門功法都修煉至圓滿了。

就算蒼鶴流祖師爺從棺材里蹦出來，那也做不到這種事情啊！

“行了，該干嘛干嘛去，我還要聽曲呢。”魏青擺擺手。

洛凡顯然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他稍微活動一下四肢，不再隱瞞實力，然后.....

踏步出拳！

呼！

這一拳將空氣撕裂，發出尖銳呼嘯。

見此一幕，魏青瞬間愣住。

他身為一名武師，又怎能看不出這一拳的力道早已超過兩千斤了。

武徒！

自己這個便宜徒兒真是武徒！

緊接著，洛凡將拳法打一遍后，又使出其余的腿法、身法、擒拿、架招......

魏青看得目瞪口呆，洛凡所演示的入門功法，只能用行云流水、渾然天成來形容，甚至比他自己施展起來還要更勝一籌。

“停停停。”魏青連連揮手。

洛凡停下演示，長呼一口氣，壓制住體內洶涌的氣血，接著笑道：“師父，我現在有資格拜入蒼鶴流了嗎？”

魏青低垂著頭，表情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凝重：

“徒.....洛凡，你的武學天賦是我平生所見最強之人，但蒼鶴流只剩下我這一個老瘸子，只怕會耽誤你的前程，你......還是另尋高就吧。”

他說的是真心話，以洛凡的武學天賦，待在自己這青山武館，實屬浪費天賦。

蒼鶴流如今式微，他更是一個靠著騙補貼，混吃等死的瘸子，根本無法給予洛凡任何資源和教導。

若為自己的一時貪念，而毀了洛凡的前途，他良心難安。

洛凡還想爭取一下：“可是，師父......”

魏青搖搖頭，打斷他的話語：“別說了，你更需要的是名師指點，而不是什么高深的功法，還有.....叫我魏館主吧。”

見到魏青心意已決，洛凡不由輕嘆一聲，抱拳道：“師父，那我就先行離開了。”

洛凡手上還有二十五萬存款，找到一個好武館并非難事。

魏青輕聲應答一聲，隨后轉過身，沉默無言。

洛凡看了眼這破舊卻熟悉的武館，略感惆悵，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

忽然，魏青叫住了他，隨后扔過來一本厚重的書籍。

洛凡穩穩接住，看向封面上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蒼鶴流真訣》。

魏青低沉的聲音傳來：“以后你學習其他功法，這本《蒼鶴流真決》可以當做參考，切記莫要花費太大精力投入其中，沒有老師教導很難悟出其中真意。”

洛凡張張嘴，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多謝師父，這份恩情日后必定報答。”

魏青背著身子，催促道：“差不多得了，別玩煽情那一套，你走后我也清凈點，天天在演武室練拳，搞得我聽戲都不安寧。”

洛凡抱拳鞠躬，隨后轉身離去。

聽著那咯吱作響的木門被推開，而后又關上，魏青仿佛是卸下某種重擔般，長呼一口氣，挺直的腰桿不由彎下。

他看了一眼木門，接著，移開視線，拖著殘腿，緩步向著武館深處走去。

踏踏踏.....

沉重而遲緩的腳步，在空蕩冷清的武館回蕩，魏青在一處掛著布簾的小房間前停下。

撥開布簾。

只見到一張紅木長桌。

長桌上擺放著香爐、祭品、一個畫著白鶴游仙圖的面具和一個靈位。

魏青從門口的木筒里，取出三根線香，點燃后，插在擠滿香灰的爐子里。

“爹，我跟你說件事，你可別生氣。”

魏青對著那寫著【先父魏山虎】的靈位，輕聲低語：

“我遇見一個武學奇才，以他的天賦，或許能振興蒼鶴流，讓蒼鶴流重返靈云山。

但是我把他放跑了。

您說過，越是高深的武學，就越需要名師的教導。

我和這小子相處得挺自在的，所以實在是不想耽擱他的前程。”

說到這里，魏青有些渴了，便從供桌上拿來一顆蘋果啃了起來。

“爹，吃你點東西沒問題吧，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魏青吃著蘋果，嘴里含糊道：

“這武館里又剩下咱倆了，說實話，每次聽到那小子練拳的聲音，我心里就有種莫名其妙的踏實感，不過可惜，以后聽不到嘍。”

待到線香燃盡，那擺在靈位前的面具突然掉了下來。

魏青扔掉手上的蘋果核，撿起那繪有白鶴游仙圖的面具，重新放回靈位前。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那般。

魏青朝著靈位拜了兩下，便拖著殘腿，一瘸一拐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