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鼓樓大街。

或許是工作日的原因，街上十分冷清。

洛凡沿著公交站臺往前走，不久便在路邊看到一輛印著“清道夫專用”字樣的白色面包車。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面包車前。

面包車的側門大開，朝車內望去，能看到一個戴著方框黑色眼鏡、二十來歲的胖子在后座玩手機。

“你好，我叫洛凡，是新來的清道夫。”洛凡主動上前打招呼。

胖子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鏡，然后露出一個自然熱情的笑容。

“小哥挺年輕的啊。”

他伸出手，圓潤的臉上笑意滿滿：“我叫劉大蛋，你也可以叫我大蛋哥?！?

劉大蛋？

怎么修個下水道也要起藝名？

洛凡有些不解。

這時，前座傳來一道沉穩且成熟的男聲：

“別聽他胡說八道，他不叫劉大蛋，他叫劉大易?！?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白色背心，身材健碩，滿臉胡須的中年男子。

隨后，他向著洛凡伸手道：“我叫馬征，是這次維修任務的領隊?！?

“你好，馬隊?！?

洛凡握住了中年男人的手，這雙手粗糙且有力。

一旁的劉大易湊過來，盯著洛凡稚嫩的臉蛋，略帶好奇道：“小哥，你看上去連二十歲都沒有吧，怎么淪落到當清道夫的？”

清道夫的工資極為豐厚，與之對應的是極高的死亡率。

若不是逼不得已，沒人會冒著生命風險去當清道夫。

聽到這個問題，洛凡面露遲疑。

劉大易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過于冒昧，于是開口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咱們是一個團隊，了解一下對方的脾氣秉性，也方便日后相處?！?

說罷，他抬起下巴，朝著馬征的方向點了點：

“馬隊之前是一家小企業的高管，結果三十五歲被裁員了，身上背著幾百萬的房貸，不得已才來當清道夫的?！?

聞言，馬征點了一根煙，算是默認了。

之后，劉大易指向自己，不好意思道：

“至于我......之前是個賭狗，欠了高利貸一大筆錢，債主給我兩個選擇，要么被丟到下水道喂老鼠，要么當清道夫還債?！?

馬征在一旁補充道：

“他可有好多債主......這家伙要找你借錢，可千萬別借，絕對要不回來的。”

好多債主？

怪不得他自我介紹的時候會用假名。

洛凡眨眨眼，收斂起表情，說起自己的經歷：“我親人患了癌癥，后期治療花費太高，不得已向銀行借了一筆錢?！?

聽到這，馬征和劉大易暗自點頭。

這個時代可沒有醫療保險，身患癌癥往往意味著傾家蕩產。絕大多數人會選擇讓病人自生自滅，這種選擇并非冷血，畢竟人們總要考慮今后的生活。

像是洛凡這種敢于擔責的人實屬少見，其秉性定然不差，值得深交。

“小哥，自打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你這人靠譜?！眲⒋笠讖目诖统鲆话鼰熯f給洛凡，“抽煙不？”

洛凡搖頭表示不會。

隨后，他轉頭看向馬征：“馬隊，我們什么時候進下水道？”

前座的馬征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在進入下水道之前，我要講一下任務路線和地點。”

說完，馬征從前座儲物箱拿出一張畫著繁雜線路的下水道地圖。

這地圖上密密麻麻都是橫線，要不是寫著“僅限清道夫內部使用”，洛凡還以為是熊孩子的鬼畫符。

“哎呦，我一看這破地圖腦袋就疼，馬隊你直接帶路好了，沒必要給我們講?！眲⒋笠讛傇谲囎?，連聲抱怨。

一旁的洛凡卻看的極為認真。

“你看得懂？”馬征眉頭微挑，語氣詫異。

“只能看懂一點?！甭宸惭弁?，嘗試將地圖刻在腦子里。

“厲害啊，這下水道地圖我當時研究了半個月?！?

馬征這話并不是謙虛。天賜城的排水系統盤根錯節，郊外用的是老管道還好，可到了主城區，管道的復雜程度驟升。

老管道和新管道縱橫交錯，就算讓當初設計排水系統的工程師來，恐怕都要研究一陣。

“我們從鼓樓大街前端管道開始逐步排查，來回總共需要 2小時?！瘪R征的手指在地圖上畫出一條路線。

洛凡在旁緩緩點頭，已暗自記下周圍管道路線。

“我講完了，你們還有什么想問的？”馬征拍拍手。

“我還有一事?！甭宸步又溃骸斑@次任務的報酬怎么算？”

馬征回答：“市政府給出的報酬一共是一萬兩千元，公會抽走兩千，剩下的一萬我們三個人分，因為我是領隊，所以拿四千元，你們兩人各自拿三千?！?

這分配很合理，洛凡挑不出毛病。

之后，他低頭沉思，算起了賬。

每個月他要還銀行兩萬八千元，也就是說他每個月要跑十次下水道才能攢夠錢。

十次維修任務，其中不知道會遇見多少危險。

就在他發愁之際，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轉頭看去，只見到劉大易咧著嘴笑道：

“小哥，這三千塊只是表面的收入，清道夫能賺的錢，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表面收入？

洛凡神色一愣，隨即追問：“我們還有其他收入？”

劉大易湊近過來，表情神秘：

“你可知天賜城哪里的尸體最多？”

“火葬場或者墓地？”

“不，是下水道。

天賜城最適合毀尸滅跡的地方就是下水道，每天有無數枉死之人被丟入其中，他們遺留的財物會隨著污水飄蕩到下水道各處。

電子產品、首飾、珠寶，這些都不算什么，據我所知，之前有清道夫撿到過基因強化藥劑，這東西的價值.......”

馬征打斷了劉大易的侃侃而談：“別瞎說了，維修工作開始前，檢查一下各自裝備。”

劉大易聞言乖乖閉嘴，然后他從座位底下取出一件大碼防刺背心和一把蝎式沖鋒槍

而馬征的裝備更是豪華，他身著加厚版警用防彈服，脖子上掛著一把“SX7”自動步槍。

“小哥，你武器呢？”劉大易綁緊防刺背心，隨口問道。

洛凡還沉浸在劉大易剛才說的話中，聽到詢問才反應過來，急忙從腰間取出強化過的左輪手槍。

“咳咳，你就帶這把槍下去？”劉大易連連咳嗽，一臉不可置信。

在兇悍的下水道變異生物面前，這把槍和玩具沒什么兩樣。

“新人都這樣，走一遍下水道知道有多危險后，就舍得花錢添置裝備了?！瘪R征十分淡定，似乎早已見怪不怪：“等會你跟緊我倆，在旁邊開槍掩護就行。”

洛凡點點頭，沒有反駁什么。

此時，太陽高懸。

三人頂著炎炎烈日，走向不遠處的井蓋。

劉大易在井蓋旁放好警示板，三人掀開井蓋依次爬了下去。

這是洛凡第一次進入下水道。與外界的悶熱不同，這里陰涼潮濕，如果能忽略空氣中彌漫的腐臭異味，倒不失為一個避暑的好地方。

嗒！

不知是誰打開了手電，光芒四溢。

洛凡將周圍場景盡收眼底，下水道約五米寬，兩邊是窄小的水泥路，供人通行，中間則是流動的污水溝。

粗細不一的管道從洛凡頭頂穿過，這些管道的表面大多被腐蝕的坑坑洼洼，縫隙中還能看到幾抹青苔。

這里就像是一座被遺忘的地下王國，骯臟混亂，卻又維持著某種詭異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