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仙子的....飄帶?”
牧覺面露困惑,一時半會沒懂。
“就是披帛,一條帶子。一端固定在半臂的肩胛下,再旋繞于手臂間的裝飾。”滬伯公解釋道。
牧覺懂了,仙女身上的帶子嘛。
他見過的仙女雖然不多,但每個都穿著一條裝飾帶,五顏六色似招展的蝶翼,靜立時又仿佛靜謐的綢緞,走動時飄舞起來,舒展如風拂楊柳,動靜之間仙氣十足。
據說在天庭,飄帶還是仙女身份的象征,只能由王母御賜、材質、款式乃至顏色都有著嚴格的規定,以區分女官間尊卑有別。
據說玉帝女兒們的飄帶由銀河織就,披在肩頭如眾星拱月般震撼。
“你是說,嫦娥仙子的飄帶不見了?”
“對。”滬伯公點頭。
牧覺不解,“那再領一條不就好了?織女那不多得是,天庭還沒落魄到連一條飄帶都發不起吧。”
“嫦娥那條不是普通的飄帶,而是一件法器。”
滬伯公不耐煩的喝了口茶,尋思這個新人怎么連天庭的基本常識都不知道。
“嫦娥奔月時,廣寒宮萬里寂寥,她是第一個登上月亮的生靈。太陰星君怕她嫌廣寒宮冷清,便將月光纏繞在嫦娥身上化作飄帶,這樣她走到哪便都有一片明亮的月光照路。”
“那飄帶是月精月華所凝,本身就是一件品秩不遜于仙兵的法器,披掛者可直奔三十六重天,與那大圣爺的筋斗云都不相上下。整個天庭就那么一條,不見了上哪領去?”
“龜龜,這么貴重的東西啊....咋搞丟的?”
滬伯公端著鐵缸,沉默的喝茶。
“這誰知道。反正那東西現在在魔都,讓我們去找。”
“不是,嫦娥搞丟東西,關老爺您的土地廟啥事?”牧覺不解。
他對天庭眾神的職責劃分姑且還是清楚的。
土地公,又稱社神。
社神——社稷之神,管轄一方土地的五谷豐收,沙土草木,乃至這片土壤上所有生靈的大小諸事、生老病死。在天庭的編制里,土地公屬于凡間地方官“城隍爺”的副手,雖管的多但權利不大,可以當做居委會主任來看待。
現在這事就好比國家航天局丟了條火箭,不自查,不報警,而是讓一個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居委會主任去找,這不是胡扯嘛。
“這事應該找靈官殿吧?或直接找太陰星君不就完事了。既然是月華凝成的飄帶,他老人家是月神,手一掐不就知道月華去哪了?實在不行讓千里眼瞅瞅也成,嫦娥誒,天庭第一名媛——”
“去去去,什么狗屁名媛,莫要在凡間亂嚼舌根。”滬伯公很明顯是個娥衛兵,聽不得有人說他女神壞話:“這事可不能聲張,尤其不能讓太陰星君知道。只能我們私下去找。”
“不能聲張?”牧覺詫異的問:“還是機密不成?嫦娥丟的原味被玉帝拾去了是吧?”
“你問那么多做什么?”
滬伯公瞪了牧覺一眼,“天庭的規矩多了去了,我還得一條條告訴你?反正,這飄帶要是我們能找到,嫦娥仙子大大有賞,到時候我升城隍,你上天當官,豈不美哉?”
“ok。”
牧覺攤手,表示順從,“該怎么找?上貼吧發帖子問誰撿到嫦娥原味了?”
“所以需要你的占卜。”
滬伯公打開抽屜,從一寶匣中取出張泛黃的宣紙。
上面用極細膩的筆觸描繪了一位女子,僅僅瞄一眼,震撼的美就近乎迎面撲來,眼神寂寥的嫦娥坐在潑墨揮就的天河之上,與人間相隔千萬里,月光冷漠,她手間那條天青色的飄帶就是整幅畫唯一上色的點睛之筆。
“月華飄帶不但能帶人飛升天庭,更是一件罕有的藏蹤匿跡型法寶。一旦用法力催動,月光就能遮住持有者的一切行蹤根腳:氣息、法力、乃至三魂七魄。月亮所照之處,便是月華飄帶的藏匿范圍。莫說千里眼的目視,就連司命府的南斗生死簿,都被月光蓋去了一行.....”
滬伯公看宣紙上嫦娥那柔情脈脈的表情,簡直像當代阿宅看紙片人老婆的模樣。
“你是說,連南斗生死簿都鎖定不了這月華飄帶?”牧覺聽得目瞪口呆。
生死簿共有兩冊,一冊記錄人獸妖鬼,乃是凡人熟知的地府生死簿。
另一冊則為天庭專用,是天庭眾神的仙箓仙籍,古稱‘南斗生死簿’。
南斗生死簿為天道所凝,比鬼官撰寫的地府生死簿要玄妙上無數檔次。不單是神仙們的身份認證,更是能主宰他們生死、探尋他們根腳的的命門所在。
這樣的至寶都會被影響,難怪說那飄帶品秩不遜于仙兵。
“鎖定不了。”滬伯公捏了捏眉心,“除非是玉帝親自翻閱生死簿,否則僅憑司命府的神仙是無法看穿的。”
“嚯。”
牧覺釋然的笑了:“所以你是打算讓我來占卜一下那飄帶在哪對嗎?我?”
有種入職短視頻編導,然后老板批了五百塊預算讓你去拍一部流浪地球來引引流的釋然感。
“你小子把自己當三清了?自然是有法子助你。”
滬伯公將手中宣紙遞給牧覺,“拿好,別搞皺了。這是嫦娥剛上天時太陰星君所畫,掛在廣寒宮數千年已經養出了靈性,能當做占卜的引子用。”
“哪弄來的?”牧覺捧著略微發涼的畫,嘖嘖稱奇。
“問那么多作甚?有這東西,范圍鎖定在魔都,可能大致占出月華飄帶的方位?”
牧覺皺眉,思考許久。
“可以試試,但不保證準。而且我占卜比較費材料,這畫可能保不住了。”
滬伯公露出掙扎的神色。
這幅畫對他來說還挺好用的....
可在上頭許諾的升官誘惑下,他最終還是依依不舍的說:“.....行,信你一次。占吧。”
“確定?”
“......磨磨唧唧作甚?趕緊的,給老爺我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于是牧覺點頭。
“噗”的吐了口口水到手掌上,開始揉搓起來。
土地爺在一旁詫異的看著,他活了漫長歲月,見過不少有真本事的鐵卦仙,卻未見過這般粗俗操作的。
連占卜法器都不掏,這是什么流派的占卜術?
旋即,滬伯公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只聽牧覺很隨意的喊了一聲“天靈靈地靈靈”,就將擦滿唾液的手抓起畫著嫦娥仙姿的宣紙,粗暴地揉成一團,擺出那棒球運動員拋棒球的姿勢——
“宣紙啊宣紙,請告訴我月華綢帶在哪里——”
滬伯公懂了,這是格林童話派系的占卜,白雪公主的無良后媽就是這樣問魔鏡的。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牧覺就把紙猛砸了出去!
卷成一團的畫在墻上彈了又彈,很快就像坨垃圾一樣掉入地上的外賣堆中不知所蹤。
“你個天殺的弼馬溫!!!”
滬伯公絕望的猛站起來,嚎叫道:“老爺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誰教你這么占卜的?誰教你這么占卜的?!!”
“額....師傅教的。”牧覺這孩子打小就老實。
“真狗啊你!你把我的嫦娥仙子丟哪去了?老爺我這半月都枕著畫紙入睡,你這是殺我妻子!!我定跟你沒完——”
滬伯公都顧不上牧覺了,邊痛罵著弼馬溫不靠譜,邊滿地尋找被牧覺丟掉的紙團。
“還在那愣著做什么?不快過來一起找!飄帶找不到也就罷了,這畫可是要還回去的,你現在讓我怎么跟那位交代,代......”
他忽然頓住了,一臉見鬼的表情。
“這....這....咦?”
牧覺很淡定的走過來,蹲下。被拋出的紙團在墻上彈了幾回后,就落在了這。
而紙團下面,竟然壓著一張魔都老地圖。
這張被隨手扔在地上的地圖是滬伯公吃外賣用的餐墊,半張地圖都沾滿了暗沉的油垢。牧覺將畫紙團拿起來,指著被紙團壓過的位置問:“這是哪里?”
滬伯公眼神在牧覺和地圖之間轉來轉去,滿臉“這也行?”的表情,許久才猶豫的回答道:“好像是.....一處農村合作社。”
“農村合作社?”
“.....這張地圖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的了,合作社現在早沒了。我想想.....哦,這個位置,現在是一所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