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企業(yè)里的老員工就是公司發(fā)展的活化石，重要時期重大事件的參與者、見證者。

林氏集團大廈地下停車場管燈明亮，偌大空間此刻非常安靜。伴隨著嚓嚓聲出現(xiàn)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老一少、一黑一白；保安老趙腿腳不利索走起路來緩慢，后面跟個年輕人時而低頭時而四下張望。老趙絕對公司元老級，其他同事可以作證本人也常常掛嘴邊。“哼，我來時沒大廈公司還在工地里辦公，我在工地看場子時李副總還在給老板開車呢，你們這些人怎能體會曾經(jīng)的歲月艱苦！唉，年輕命好，你們趕上了公司好時候！”。這些話是老趙給新員工新同事上的第一課，今晚再次重復(fù)，身后年輕人靜靜聽著。

“不走了，歇會”，靠近圓柱坐下，手電立在身旁，然后喘著粗氣掏煙。老趙，最大外貌特征是那張紅彤彤老臉如同剛喝完酒似得，用他話說這是在工地多年的證據(jù)。老趙五十多了，無兒無女無牽無掛，至于為什么終身不娶他歸咎于不利索的腿腳；年輕時腿腳正常，年輕氣盛落下殘疾至于原因跟任何人都未提起過；他常常告誡身邊年輕人，戒驕戒躁勿惹是生非更不要意氣用事。拿出香煙點燃一支，瞬間煙霧散開煙味彌漫。“你抽嗎？”，“我不會，趙叔”，“年輕人不抽煙是個好習(xí)慣，不要像我想戒都戒不掉；唉，戒掉又有什么意義！”。老趙的嗓音沙啞、蒼老，受煙毒又被歲月洗禮。

老趙抽煙不止享受還是打發(fā)無聊的一種方式，邊抽邊思索，一思索就陷入精神世界；等再回過神，煙也抽完，時間也溜過去，內(nèi)心也好似被按摩過一下子舒服許多，一舉三得。獨自一人時這是老趙慣用的精神勝利法，如果兩個人尤其搭檔還是新手老趙的話匣子便打開，給新來的立規(guī)矩樹威信。雖不是隊長卻不亞于隊長，要讓新人知道他的元老資歷，在公司有人脈就連老板對他都禮遇；給新人講講公司歷史告知一些內(nèi)部禁忌，從新人無知又敬佩的眼神中汲取滿足感，滿足自己那點點欲望、私欲。今晚，機會又來了。

“咳、咳”，伴隨急促咳嗽聲一口痰落地，“嗯，你叫什么？人吶一上歲數(shù)記憶力就變差”。

“金滿城，叫我小金就行”

“金滿城，黃金滿城，滿城黃金，不錯好名字，看來父母期望你成為有錢人；家是哪的？”

“蘇北”

“喔，蘇北，還以為你本地人，聽口音...應(yīng)該在本市生活的年頭不短了”

“老家蘇北，在這里出生、成長”

“那就對上了，口音就是當(dāng)?shù)氐模恍〗穑改冈诟墒裁矗俊?

“嗯...”，金滿城有些遲疑，消瘦臉頰滑過一絲悲情，一閃而過，低著頭的老趙并未發(fā)覺，“他們都不在了”。

聽后抬頭看向年輕人，臉顯疑惑，“你這年紀(jì)，父母歲數(shù)應(yīng)該不會大呀？”。

“意外，因為一場車禍”，一提起父母金滿城難掩悲痛。

“嗷，非常不好意思問到你的傷心事”

“沒關(guān)系，都過去了，我也習(xí)慣了”，金滿城扭頭轉(zhuǎn)向他處，也許不愿意被老趙看。

停頓片刻，“父母呢不可能陪伴我們一輩子早晚都會離去，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所有人都一個樣子；就拿我來說吧，哼，算了不說啦，說了也無濟于事，唉！”。陷入沉默，一時二人都無語，談及生死話題各想各自心事。此刻，一個身材修長雙臂抱懷倚圓柱遙望遠處，一個風(fēng)燭殘年坐地抽煙若有所思。

很快，郁悶的氣氛隨著老趙話匣子的打開變得不再郁悶。

“你們這些新來的，年輕，定力不足，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經(jīng)常還沒記住名字人已離職，我這搭檔呀換了一個又一個，走了一波又一波；時間一長也就習(xí)慣，什么名字不名字代號罷了，相識皆因緣分，緣起而來緣滅則去。”

“有道理，趙叔你對人生看得透徹；緣起而來緣滅則去，相識相遇皆因緣分，人生大道理。”

“小金子，你還年輕以后的道路還很長，我是過來人聽我一句勸，做人要有原則做事要有方法，不隨波逐流不辜負(fù)年華，不好高騖遠但要目標(biāo)遠大”

“趙叔說得對，我也不想像那些人一樣很快消失，您說說在這里當(dāng)保安有前途嗎？”

“哼，有沒有前途不是別人說了算，沒聽過嘛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像我，這輩子也就這個樣了，沒辦法，年輕時沒主見也沒個奮斗目標(biāo)；看看人家老李也就是李副總，學(xué)歷不高有想法有遠識，曾經(jīng)也只是個司機，現(xiàn)在，混得風(fēng)生水起；還有咱們林總，小時候家里窮沒怎么上過學(xué)，可有腦子有心機又跟對了人，現(xiàn)在，大老板大富豪！”

“林總、李副總都是大人物可比不了，就連劉隊長我都比不過！”

“劉萬年，他還能算個人物？別提他，這小子只會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他怎么當(dāng)上的隊長你們不知道我可非常清楚；不提他，一提他就生氣！”

“好，不說他，趙叔你是公司元老，我怎么聽說咱們公司以前不叫林氏集團，老板也不是現(xiàn)在的林總？”

“噓”，老趙止住金滿城，左右前后掃看一圈見沒人放下心壓低聲音，“小金，話不可亂講，這是公司禁忌，小點聲，你聽誰說的？”。

“嗯...實話告訴你好幾個人私下跟我講過，不過都沒講清楚；你是元老，我想聽你講講”

“公司禁忌不能說，說了會有麻煩！唉，小金你還年輕，這個世道相當(dāng)復(fù)雜！對了，他們都不樂意值夜班你怎么就過來呢？”

“前天劉隊長把我單獨找去，一番深聊，最后我服從領(lǐng)導(dǎo)安排就被調(diào)來跟你一組值夜班”

“劉萬年這小子，哼，也好，看你也是個實在人咱爺倆初次見面也對眼光；說實話，夜班比白班輕松，領(lǐng)導(dǎo)少，只要不偷懶不睡覺就行”

“趙叔，我新來的，多教教我；我好好干希望以后能升職加薪，你放心我不忘恩負(fù)義，請你喝酒。”

“呵呵，那倒不必，你有這個心意我就挺高興，時間長著吶慢慢來；咱們集團領(lǐng)導(dǎo)多，事多，關(guān)系復(fù)雜，總部有這么多部門外阜還有那么多分公司、項目部，關(guān)系可復(fù)雜了。”

“我們只是個值夜班的保安，跟那些位領(lǐng)導(dǎo)也扯不上關(guān)系”

“可不是那么回事，剛剛不跟你說了嗎，像林總、李副總?cè)思矣蓄^腦有心胸才有今天地位；你要想在這公司混個職位就不能只會低頭干活還要抬頭看天，誰是天？老板、老總、高管；林總不就是跟對了人抓住機遇才從工地小工頭一步步干到大老板，這里面的學(xué)問可大著呢！”

“是嗎，以后你真要多教教我，我年輕什么都不懂，為人處世、社會關(guān)系欠缺，我多跟你學(xué)；趙叔，等下了夜班咱爺倆喝酒去”

老趙紅彤彤的老臉笑了，笑的很開心；他在意的不是一頓酒而是尊重，身為公司元老的他特別在意這方面。

“呵呵，跟過我的年輕人都記不清有多少，過往云煙，我也不往心里記；咱爺倆有緣分，第一眼就看出你跟他們不一樣；嗯，神似形不像，有意思，慢慢處，慢慢來”

“趙叔，我第一眼也看出你是個好人跟他們也不一樣，一定跟你好好處；你說林總真不簡單，這么大公司這么多人管理的井井有條，厲害！”

“那當(dāng)然咱們林總可不簡單，能有今天的成就是人家付出所得；你剛來很多事都不知道，林總...算了，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聊”

“趙叔我怎么聽說以前的老板不是林總，聽他們說姓蔡，姓蔡的是大老板，后來怎么就變成林總了？”

“噓”，老趙緊張地看看四周，蒼老又沙啞的聲音壓低，“年輕人可不要亂講，這是公司黑歷史、禁忌話題不能說，尤其在大廈里”。

“我特別好奇你就講講，反正又沒外人我也不會傳出去”

“走吧走吧，繼續(xù)巡查，小心隔墻有耳”，老趙用手拄地慢慢站起，貓腰拿手電，“別急，等以后得著機會再講給你聽，咱們公司過去的那些事可比評書精彩比小說離奇！”。

“這個電箱是照明開關(guān)控制著這片區(qū)域，前面那個控制那片區(qū)域，每個電箱下都有消防器材，小金，這些你要記住記牢...”。紅彤彤老臉邊走邊介紹，短胳膊小手不停比劃。燈光照射下兩個身影越走越遠，一高一矮，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