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我小學畢業了,鑒于我二叔在何家畔中學教書,我就去了何家畔上初中。
那時的何家畔中學還沒有拉上電,早晚上自習時,學校讓每個學生都得準備一盞煤油燈。平時沒事時,我就把自己的煤油燈擦得干干凈凈的,放在桌子抽屜里,隨時備用。
由于中學離我家遠,我只能住校。我們的宿舍是個窯洞,窯洞左右置放了兩溜子鐵架床。我被分在了靠窗的鋪位上,窗前放了小條桌,便于放東西。
靠窗雖光線好,但因為玻璃裂了口子,冬天的雪從玻璃縫隙飄進來,落到被子上我都不知道,宿舍很冷,也沒有任何取暖措施,如果說我后來的腿發生了病變,我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埋下了病根。
宿舍旁邊有個圈了雞的窯洞。我們的宿舍是學校租用農民的,農民為了以防黃鼠狼吃雞,把雞圈放在了窯洞里面。由于我們每個住校生都帶了干糧,自然引起了老鼠的注意。老鼠不僅偷吃我們的干糧,還想吃肉,于是我們經常在迷迷糊糊之中,聽見老鼠把雞咬得呱呱慘叫。那時候,我感覺除了同學之間偶爾打架之外,打架次數最多的,就是老鼠了。
每周去學校時,母親給我背上夠一個禮拜吃的饅頭或玉米餑餑,然后給兩塊錢,讓我買個開水,買上一兩毛的小菜啥的。冬天,饅頭凍得像磚頭似的;夏天,沒有幾天就發霉了。在那個年代,地太薄,產量不高,加上遇到干旱,一年在地里的忙碌就白搭了,導致我家的口糧一直是緊巴巴的,家里人可以混著洋芋蔬菜填肚子,給我只能是純糧食了。所以,即使發了霉也好,凍成磚頭也好,我們都視若珍饈,趕到周末,基本都吃完了。
上初中期間,我家修建了一處新莊子,是個面朝南的崖莊院。
所謂崖莊院,就是從平地上挖下一個長方形的凹形莊子,在東西北墻面上鑿出窯洞,給南口筑起院墻,安上大門,依山而建,視野開闊,又通風,這就是隴東獨具特色的崖莊院。
這個新莊子除了幾孔窯洞,父親還在院子里蓋了三間磚瓦房,大門門樓蓋得也比較講究。這樣一來,院內既有窯洞, 還有磚瓦房,這種形式的造型造當時的鐵李川,算是鳳毛麟角了。
可能因為蓋房的緣故吧,村里第二次評選致富能手——“萬元戶”時,父親被評選上了,跟齊志林一樣,得到了鄉政府的表彰,父親喂牛的形象還上了報紙,村里的廣播也連續宣傳了幾天。父親平時在家比較嚴肅,自從有了這個新聞后,父親與我們說話的口氣都變了好多,還用自行車捎母親在鎮子上燙了卷發。父親雖然動不動拿母親出氣,但我覺得母親不怎么恨父親,每次吃面條時,父親總要吃一碗干面。而且總要母親辣子醋鹽的調好后,父親才吃,這個習慣好像沒有中斷過。而母親的衣物零碎啥的,好像經常是父親給買。小時候不懂,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發現打架的兩口子,不一定關系不好。奶奶曾說,打是親,罵是愛,不痛不癢才是害。
有一次,我放學回家,碰見父親從縣上回來,提了一包東西,我以為給我們買了啥好吃的,打開包一看,是一塊黑色印花綢緞和一件酒紅色的翻領長西裝,說是給奶奶和母親買的,還有一條粉白絲巾。
奶奶提著這件外衣反看正看,說顏色好,款型也好,讓母親穿上后,大小也挺合適,夸贊父親眼睛有水平。父親見奶奶心情不錯,就故意給母親亮耳朵,說
咱們修建這處莊子,把手頭積攢的錢都花光了,眼看老大到了娶媳婦的年齡,往后的日子,還要加把勁呢。靠土地掙錢洋著呢,連化肥農藥下來,只要能保住全家口糧就不錯了。要賺錢,還是得要搞副業。
自從生產隊給我們家分了這么多的土地之后,我也以為我家能產很多糧食,靠糧食能賣很多錢。但聽父親這么一說,才知道靠種糧食,是賺不了錢的。要賺錢,需要副業。我知道父親的口里的副業,就是賣牛娃,剪羊毛,撈石頭,去工地抱磚頭。哥哥因為愛往錄像室跑,因為父親愛訓他,他見村里一撥人去北山華池南梁紅色紀念館一帶修路,他也跟上工隊去了。走時都沒父親說,只給母親和奶奶說了一下就走了。
哥哥走后,弟弟就給父母當幫手,起碼能喂牛放羊。為了撈回蓋房子的花銷,父母依舊沒有放棄撈石頭這個副業。
但撈石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不僅要從河里撈上來,還得弄回家,然后還要根據要求砸成規格一樣的三角石。
那時候家庭作坊,沒有機器,都靠手工來完成。一塊石頭,不管大小,用可大可小的皮圈套住,然后掄錘子去砸,遇到年代久遠密度過高的青頑石,震得你腦神經都在痛。我起初跟上父母砸石頭,一錘子下去,勁兒使得都放出了屁。
記得有一年暑假,我跟上父母在河道里挖石頭時,由于天太熱,我受不了,就躲進了一個山旮旯乘涼。這時看見幾個娃娃,從河里溜過去,準備去偷對面山臺上的梨瓜。我禁不住誘惑,也跟上去偷了,爬上山臺一瞧,看瓜地的老漢正在睡覺,我們就像電影上的紅軍鉆封火線似的,個個匍匐到瓜地里,不管生熟,見瓜就摘,然后用衣服一包,光著身子遛回原地……
現在想起來,這是我有生以來唯一的一次盜竊行為。農村偷雞摸狗的事兒常見,為嘴行竊的事兒也屢見不鮮。尤其在烈日下和石頭打交道的人,誰見了那玩意兒不動心呢?況且,我是個孩子。
盡管如此,我家的大門前總是高乎乎地堆積著沙子和砸好的石頭,當然還有水洗石。洗石是不用砸的,直接囤積在坑邊,車來了給人家一裝就完事了。可能是我們鐵李川有過鐵拐李這個神仙吧,河道里的石子格外多,惹得家家戶戶都干采沙砸石頭的事兒。作為采集者,每當看到綠皮顏色的拉砂卡車時,我們的心里就流動著一種希望,這種希望不僅支撐父母撈石頭的信心,也支撐著鐵李川每一家的日子。
和家人相比,我算是個有福人,起碼一周干不了幾天苦力活,并且住校,一周才回一次家,所以,在沒有家長監督的情況下,我也比較貪玩。有時候晚上沒事干時,就和同學玩撲克贏火柴棍的游戲。
有一天晚上,我們在宿舍里玩時,被值班的老師逮住了。老師把我們送到校長跟前。校長讓我們幾個并排站在門口,一個個往過數落。到我跟前時,他說:“鐵李川那里不能打牌,你跑到這里賭來了?”旁邊的同學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了,校長一個巴掌就給甩了過去。
見校長發火了,我當時心里十分緊張。為什么呢?因為我二叔本身就在就在學校里教書,平時對我甚為關心。雖然我平時住校提了干糧,家里還每周給我兩塊錢,但吃干糧需要喝水,喝水時不僅需要掏錢買,還要排隊。我因為有二叔的關照,能及時買到一缸子2分錢的開水,能泡個熱饅頭。冬天實在太冷時,也能在二叔的房子烤一烤火。我二叔有個兒子,叫李小云,比我高兩級,對我也很關照,雖然由于房子小,我無法和他住在一起,但是隔二差三的,他不是給我提供熱水,就是幫我把饅頭熱一下,偶爾還在他的房間弄幾個菜,給我改善生活。有時周末回家時,如果是他一個人,他就用自行車捎我回家。二叔在我的心目中,是個好人,我很敬畏他。所以玩撲克的事兒發生后,我害怕二叔知道,感覺丟人。尤其那個挨了校長耳光的同學,義憤填膺,總認為有人日弄了我們,提出要嚴查。我們一查,得知是一個姓郭的學生舉報的,我就放言要收拾他,那個學生嚇壞了,第二天就轉學了。
不久,父親為了我上學方便,又買了一輛自行車,是飛鴿牌的。那年月,飛鴿牌自行車是最好的,比我家原先買的永久牌自行車貴了一些。那時候人窮,自行車經常被人偷。父親當年買自行車時,怕新的被人偷去,聽說西峰南城壕巷專門有個二手自行車買賣市場,多數都是從各縣和陜西永壽一帶偷來的,在那買車比較便宜。他專門坐班車到了西峰南城壕巷自行車市場,買到了這輛七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車。現在,我家成了萬元戶, 父親為了維護在村里樹立起來的致富榜樣,專門到縣上的自行車銷售部買回了這輛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
有了新車子,自然把舊的給了我。這樣一來,我家的這輛永久牌舊自行車就成了我的專屬車。在沒有自行車之前,五六里路程,我多數是步行去學校。有時候回家,遇到起空車的同學就捎一捎我,因為那個年代,學生騎自行車的少,就是有,都是人捎人。上了初中后,捎我的多數是那個叫蛋娃的同學。他和我一個村,小時候因玩打仗游戲,我曾打破了他的鼻子,被他媽罵過。但這個同學習不錯,和我是一個班級。他的自行車雖然沒有我的新,但比我有的早,后來我回家,多數是他捎我。我為了犒勞他,有時候幫他買點開水和咸菜啥的,反正,我倆相處的不錯。
但我的專屬車用了沒有多久,一次,在午休期間,我捎著蛋娃去鎮子上的商店買水筆,從商店出來后,發現立在門口的自行車不見了。我和蛋娃到處找,都沒找見。為了找自行車,連下午的課都遲到了。在返校的路上,我心情不好,一言不發。蛋娃說:“我媽就怕自行車被賊娃子偷了,叮嚀我放在學校的車棚里,平時不要騎出去。我咋忘了告訴你,早知這樣,咱們不來這個商店嘛。”
我惱了,說:“那我來時,你咋不阻擋?”
蛋娃急眼了,說:“我不來,你硬叫我來。我是陪你來的。”
由于丟車是禮拜二,我從家里來不到三天,要回家,只能等到周末。自行車丟了,我回去咋給父母交差呢?父親脾氣不好,說不定就要挨棍棒。他平時呵斥我們時,手里總是捏著一條棍子。
為了預防挨打,我必須得尋找。在哪兒找呢?這時,我突然想起丟失的這輛永久牌自行車,是父親從二手車市場買的。記得父親曾對奶奶說過,西峰南城壕巷的那個自行車市場很大,車子也便宜。說有些賊,從陜西長武一帶偷下自行車,都放在那個市場賣。如果我去那個市場轉轉,說不定還能碰見我的自行車。這么一想,我就動員蛋娃,陪我去西峰一趟。見蛋娃磨蹭的不愿意, 我說:“你如果陪我去,我給你兩塊錢。”
可能受兩塊錢的誘惑,蛋娃同意了,我就讓他騎上他的自行車,我倆騎車去西峰。當時,我沒有去過西峰,但我知道西峰在那個方向,大約多少公里路。只要沿著公路走,就能走到。當然,在途中,我還不斷問人,不斷與蛋娃換著騎。整整走了三個多小時,我們才到了西峰,又在街道里一路打聽著找到南城壕巷,終于見到了那個市場。
那天正好有集,果然市場很大,自行車像毛驢似的,被分成了幾大塊,黑壓壓的橫在那里。盡管市場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但我感覺車子比人還多。有的自行車頭上掛著紙牌,上面寫著80、100、200元的標價。我見有80元的,心想這里的自行車確實便宜啊,而且看起來還挺新的。
當時我不明白,過后才知道,一些自行車是組裝的。把西家車子的梁,東家車子的轱轆組合在一起,經過刷漆打扮,因此看起來就比較新。
我的眼睛一個勁兒的在一行行自行車里掃描,希望能看到我的那輛自行車。突然一個光頭人走了過來:“是不是要賣自行車?”
在一瞬間,我腦子咣當一下有了主意,那就是把蛋娃的自行車賣了,長出錢,給自己買一輛。于是就脫口而出:“是啊,啥價?”
蛋娃正要開口,肯定說不賣,但見我這么說,愣了一下,沒說出口。
光頭問我要賣多少?我考慮到蛋娃的自行車也是永久牌的,新舊跟我的差不多。聽父親說,新車價格是五百多元,就報了三百元的價格。光頭說:“你這娃娃,簡直胡要呢。”說著,欲走開,我立即問道:“你想給多少?”
光頭說:“最多150元。考慮你是小孩,我不想虧小孩,才給你這個價,如果是大人,你要這個價,我罵你呢。”
“不賣,不賣。”蛋娃說著,就推著自行車要走。這時 又來了幾個人,擋住了我們的去路,一個小伙說:“你這車子我給你200元,賣不賣?|”
我一聽200元,起碼能賣兩輛自行車,就將蛋娃拉到一邊,動員他賣了,然后掏100元買輛自行車,還能長100元。“你拿這100幫我買輛自行車,我將來你還錢。你有這100元,夠你這一年零花了,趕緊賣吧。”
在我的勸說下,蛋娃同意了,200元賣了自己的自行車。然后我倆在明碼標價的自行車行里挑選,最后選了兩輛,一輛價值100元,一個是80。自然,價值80元的,歸我。剩余的20元,蛋娃拿去了。
我如愿買到了自行車。剛騎車出了城,遇見了去合水的班車。我就趕上去擋住了班車,將兩輛自從車架到班車頂上,一路輾轉回到了學校。
我以為這個事情做的很圓滿,結果周末一回到家,父親就發現車子不對勁了,問:“你的車子呢?你把誰的車子騎回來了?”
我忙編謊說:“我的自行車被班里的一個同學借去買東西,摔壞了,送去修理,我把他的騎回來了。”正說著,聽見幾聲狗叫,我出去一看,蛋娃媽推著那輛價值100元的自行車,從坡道下來了。見到我,她沒有不像當年見了我破口大罵,而是問:“小峰,咋回事?你把我娃叫去西峰,咋把自行車賣了?”
見她這么說,我怕父親聽見,轉頭一看,父親就端端出現在大門口。我知道闖禍了,父親要打我了,拔腿就跑,只聽蛋娃媽高聲說:“你瞧你們買的這是啥東西?油漆下面,銹跡都能看見,是紙張糊屁股,爛的不能再爛的東西,你們買這個干嘛?長出的那些錢呢?是不是給你買了自行車?”
她的話音一落,父親的聲音立刻像霹雷似的砸來:“你給我站住,站住!”
我感覺身后的父親追來了,就沒回頭,日瓜瓜的跑,一口氣跑上莊子后,我看見了那棵懸在溝邊的老杏樹,突然腦子一個激靈,順著樹桿爬了起來。這棵樹像個佝僂的老人,雖然個頭挺高,但頭朝溝,好像隨時要掉下溝里。自然,我扒上了最高的樹枝,給人感覺,我要跳溝似的。
父親追上莊畔時,發現我上了樹,就慢了腳步,朝杏樹走來。這時我看見母親和蛋娃媽也上來了,緊接著,奶奶也扭動著一雙小腳,貓著身子上了坡道。
“你把憋事做下了,說個清楚嘛,扒到這上面干啥?”父親一改常態,抬頭望著我,語氣平和地說。
“哎呀呀小峰,小心掉下去。自行車那錘子桿桿,大不了把奶奶的老衣賣了,能賠個車子。乖,趕緊下來。”奶奶央求道。
“我如果下來,我爹打呢。”我說。
“讓你爹打我吧,不打你,是我把你沒管教好,你快下來。”母親聲腔苦兮兮的說。
“咱家的車子……我丟了……”我支支吾吾的說道。
沒想到父親說道:“丟就丟了,你下來,蛋娃的車子,我給陪。”
父親說到做到,很快處理了這個事,再沒發過火,還幫我把80元買的那個自行車重修修理了一遍。
這個事雖然過去了,但我總覺得家里為我花了錢,心里有點愧疚。那一周,父親給我喝水錢時,我只要一塊。這一塊錢肯定是不夠花的,為了能讓自己手里有點零花錢,我有了掙錢的想法。我發現一些同學愛吃方便面。我就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商店,先跟老板商量,想按批發價,給我批發一箱子方便面,但我手頭只有五塊錢,先拿五塊錢的,剩下的保存起來,我隨來隨取。老板同意了。方便面零售價是七毛錢,我五毛錢拿來,賣一包,能長二毛錢。我就這樣倒騰起了方便面,希望自己以后不要花家里的錢。
平時和我好的幾個同學,譬如蛋娃、何慶濤、薛永紅、趙武偉等,見我倒騰方便面,他們也想試試,但他們不得要領,買進來和賣出去價格幾乎沒有什么差別,遂向我討教買面渠道,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們的。告訴了他們,就等于斷了我的財路。而且我發現,越是在他們跟前留點神秘感,他們對我貼得越緊。
但是我的靈活,也給我帶來了麻煩,那就是學習成績總不如人家。
考試成績公布后,班主任認為我因為搞投機倒把活動,沒有把心思用在學習上,警告我如果再發現倒騰方便面啥的,就要沒收。盡管老師在班上點名批評了我,但為了掙點零花錢,我還是沒收手,只是后來變得謹慎了起來。
很快,我就要初中畢業了。有一天,二叔將我叫到房子里,問我將來打算考大學,還是上中專?如果考大學,怎么也得讀個高中;如果想考中專,那初三畢業后就能參加考試。并提醒我,大學出來,前途更好一點;中專主要是以技術專長為主,譬如當個小學老師或者技術員、工人什么的。
那時候,看到父母整天頂著日頭在河里撈石頭,我總想早點出社會,早點掙工資,減輕父母的負擔,就不暇思索地說:“我要考中專。”
但是,由于我把心思用在倒騰小生意上,86年中專考試預選時,我因為成績一般,沒有被選上。因為預選之后,才能參加考試。盡管二叔提前把一些復習要點給了我,但是我不爭氣,沒過預選關。
當時,我在學校的黑板榜上發現沒有自己的名字時,有生以來,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失落的滋味。那一天,我腦子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要被隔離到山溝里,上不了塬,終生都見不到山外的世界了。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怕父親罵我,就躲在奶奶的窯洞里,吃飯時,都沒敢進家門。沒想到父親對考試的事兒看得很開,說今年沒考上,明年考嘛,再復讀上一年。
那時,我想到什社中學教學質量不錯,離姐姐的婆家又近,就提出到什社中學去復讀。父親怕我連累姐姐,不太愿意。但我耍牛筋,不吃飯,母親就動員父親,讓我去。父親在無奈之中,只好同意我到什社中學去復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