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武所居住的小邑,乃是趙朔在世時,在國都城外購買的一處田邑。
由于國都里生活了很多大家族,比如說六卿家族,以及數(shù)量更多的公族,每個家族都在國都置產(chǎn)置地。造成了國都周邊的土地十分緊張,基本上都被大家族給占據(jù)了,所以趙武的這處小邑,往國都新降要走上半天才能到達。
而為了便是誠意,以及對國君的重視,趙武和眾位家臣們,天未亮就已經(jīng)出發(fā)了。
此時盤膝而坐的趙武,也在家宰程嬰的不斷的叮囑和提醒,一些進去國都后,面見國君、六卿、自己諸位大夫后所有要注意事項,以及面見時如何說話。以及不斷的向他分析他們的性格。
此時頭昏腦脹的趙武哪能聽得見,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少年老成,他只能強撐著罷了。
在程嬰的不斷囑咐下,這場教育終于結(jié)束了。趙武看了一眼車外,除了護衛(wèi)戰(zhàn)車兩側(cè)的武士手里噼里啪啦燃燒的火把,以及車輪滾動,發(fā)出吱呀吱呀的摩擦聲音外,外面一片漆黑,也一片的寂靜。
整個車隊每往前前進一步,身后的黑暗便緊隨其后,一點一點占據(jù)剛才光明的地方,看上去如同被黑洞所吞噬一般。
隨著時間的流逝,趙武逐漸的困頓起來。
很快天色漸明,道路兩側(cè)逐漸的開始有了人氣。
這路上,趙武只喝了一點點蜜水,半點食物都沒有機會吃——這種絕食的習(xí)慣起源至?xí)x文公。
晉文公歸國后,所有隨同他流亡的功臣都得到了賞賜,唯獨忘了介子推,后來經(jīng)人提醒,他才尋訪到介子推,但介子推已經(jīng)背著母親進入綿山中。文公隨后得到別人的建議,放火燒山,以逼介子推下山來,沒想到介子推拒絕下山,抱著母親在山中被燒死。
事后文公很懊悔,他下令:從此以后,在他放火燒山那天,晉國禁止舉火——這就是清明節(jié)“寒食”的來歷。后來,他又將介子推抱的那棵樹砍伐下來,做成木履,以示紀(jì)念,由此,“足下”便成了晉國最尊敬的稱呼。
由于晉國當(dāng)時是強勢文明,于是清明節(jié)、寒食、足下這些名詞推廣至全中華。
自寒食節(jié)之后,晉國也便多了一個規(guī)矩。臣子獲得封地、賞賜或者重大任命,而需要面見國君的時候。
為表示崇敬,要沐浴、絕食,即使偶爾進食,也不能舉火。故而也有了趙武為什么會要沐浴齋戒三天的事情。
按規(guī)矩,作為要接受國君的授土授民之禮,只有經(jīng)過這一步,趙武才能在法禮上擁有對耿地的封君權(quán)力。
而按照周禮,趙武在朝見國君的時候,詞語沐浴更衣,更不能吃食物,免得食物口氣被國君聞到,從而給趙武定和無禮的罪名。
按禮在路上趙武是可以吃食品的,只要寒食就行了。
但程嬰害怕有人抓住這點惡意挑刺,從而讓趙武繼承先主封地爵位的過程產(chǎn)生風(fēng)波,所以就堅持趙武一點食物不吃。
當(dāng)然,他也假意沒有察覺家司馬靈扶輪就不停的給趙武塞一些點心、肉脯——即使這些食物都是由他本人預(yù)先預(yù)備好的。
還沒有進入國都,趙武等人就被,守候在城門口的公族大夫韓厥給遇到了,或者說他是故意在城門口等著趙武。
一直守候在趙武身旁的程嬰,被擔(dān)任右車衛(wèi)的林虎給叫醒了,見狀急忙對著趙武拱手行禮道:“家主!嬰得罪了,還請速起!”
說完便急忙顧不得行禮,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對著御者大聲命令道:“停車!”
很快馬車停了下來,程嬰接著有對持戈護衛(wèi)的司馬靈扶輪喊道:“速令車隊停下,所有甲士車隊列隊!”
聞言靈扶輪看了眼趙武,自從三天前趙武讓那幾個女奴陪葬以后。
靈扶輪、祁叔等從趙武爺爺趙盾,那一輩就開始被趙氏扶養(yǎng)的家臣們,便開始將趙武當(dāng)成一個成年人看待了。事事都以趙武為準(zhǔn),家宰程嬰的任何命令,必須經(jīng)過趙武的同意,才會聽令施行。趙武若是反對,家臣團拒不施行程嬰的命令。
而不是以趙武年弱不能主事,需要家宰家臣來管理家族。
趙武對著他點了點頭,命令道:“按家宰的命令執(zhí)行!”
“諾”
聽到趙武的命令,靈扶輪這才拱手行了一禮,接著挺起身子拿起放在車廂墻壁一個木錘,對著掛著銅鐘敲擊了幾下。
很快前后十幾輛戰(zhàn)車,每輛車的持弓車左也都紛紛,從車廂里拿出一種插入木柄后可執(zhí),像一個大鈴鐺,用木錘敲之,發(fā)出銅鳴之聲,隨著此起彼伏的銅鳴聲響起,很快所有戰(zhàn)車保持停止?fàn)顟B(tài)。
此時整個車隊,御者們安撫駟馬,甲士持戈站立戰(zhàn)車兩側(cè),車右持戈立于車右,車左則是箭矢上弦,一副枕戈待旦的模樣。
遠處的韓厥看著趙氏甲士如此迅速的整頓好甲士戰(zhàn)車,很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回頭對自己的兒子韓起說道:“趙氏不愧是老牌豪族底蘊深厚啊!宣、莊兩主數(shù)十年時間經(jīng)營積蓄,雖然對國君多有苛刻,但其卻善待士人,這些家臣,便是趙宣子給趙武,留下來的重寶??!”
聞言自己的兒子韓起,便仔細的打量著對面幾個家臣模樣的人。
可是觀察了許久,韓起搖了搖頭開口道:“吾未發(fā)現(xiàn)武子的家臣有什么區(qū)別的地方,與其他家族家臣相比無能是才學(xué)還是勇武上,并未有什么過人之處,阿父所言是否言過其實?”
說實話程嬰等人確實沒有什么過人之處,說是與其他家族的家臣,相比并沒有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他感覺像這樣的家臣,自家最起碼有一打。
看著茫然的兒子,韓厥開口說道:“鉏麑乃是刺殺宣子的刺客,因見宣子奉公執(zhí)法,剛正不阿,刺殺宣子的那一天,一大早就見宣子早已經(jīng)起處理公事了。
鉏麑見趙宣子的勤勉,便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鉏麑便不忍心刺殺趙盾,便從宣子的房間里,又退了出來,為難地在門外嘆言:“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
翻譯過來,就是說,“趙盾真是令人肅然起敬??!如此勤勉恭敬之人是社稷之重臣。殺國之重臣對不起國家,受君命而不從是無信于國君。違君負國莫如去死!”鉏麑不能違心去殺社稷之臣,又不能棄君命于不顧,于是便一頭撞死在門口的槐樹。
而鉏槐、仲、叔三人便都是鉏麑的兒子,后來趙盾念其忠義,不為曾欲其刺殺自己而多加責(zé)罰,反而是敬重鉏麑忠義,反而是將其妻兒接到趙家供養(yǎng),而鉏麑的長子鉏伯,被其改名為鉏槐,以此悼念他的父親鉏麑撞死槐樹的壯舉。
而趙朔的其他家臣如祁叔、靈扶輪,也都是祁提明、靈輒的后裔,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是當(dāng)年于趙有恩的忠義之士的后代?!?
說完韓厥又將三天前趙武和家臣盟誓的事情告知自己的兒子。
見自己的兒子陷入了沉思,韓厥嘆了口氣說道:“起,汝現(xiàn)在觀之,此等忠貞不渝的家臣,豈不是武子的珍寶?”
韓起聞言盯了趙武好久,最后感嘆道:“趙氏善于發(fā)覺和養(yǎng)士,而武子比起宣、莊兩代更甚之,趙氏離強盛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