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夏桐手捻長劍欲上前阻止，但被他搖搖頭阻止了。那一刻，方菲兒已經用手捂住了雙眼，心疼地哭了出來。

“你本該是要來人間或是享受榮華或是忍受饑貧，無論怎樣都是一番經歷，好的壞的。但因為我的過錯中途夭折，你該恨我。”他繼續說著，聲音里已經多了顫抖，是全身在顫抖帶動聲音也顫了。他咬著牙說：“但你更應該恨那個匪人，是他不負責任的行為害了你，也害了你的母體，也害得我做了錯事，你真的應該恨他，而不是恨我。”

說到此處，他背上鬼嬰兒怔住了。

須臾，它慢慢地吐出了嘴里血肉，一雙藍幽幽目光里戾氣也漸漸地散了……它打個滾從他身上落到地上，用小手揩了一把淚水，然后頭也不回走了。

待它出了門，屋脊上，墻頭上那些趴著的喪兒也都跟著消失了。

傅青山長出一口氣，倒在了地上的血泊中。

第十章

那夜過后鬼嬰兒再也不來，想是被他說通了道理，去了該去的地方。但這樣可憐的娃娃能去哪里？還不是在亂葬崗里和那些夭折的娃娃們一起遭受著不能輪回的痛苦。

傅青山用血肉化解這場恩怨，也讓他傷重不起。安慶幾個師兄弟用上好的草藥給他敷了傷口，方菲兒早晚不離地精心伺候著。夏桐也是每日都來看他，他就在大家關心下一天天地康復了。

過了數日，傅青山可以下地走路了。

夏桐想想經過這件事，他已經在這里耽擱了太久的時間，他心里裝著師傅交代的任務，也就動了離開心思。

他把想法與傅青山和方菲兒說了。

傅青山也不挽留，只是方菲兒陷入沉思中，然后慢慢地臉上有了些許的難過，須臾，還有兩行淚落下來了：“我的雙親被害，還被畜生吃了個尸骨無存，如今我僥幸活下來，我還是想回家看看，找些雙親遺留物，做個衣冠冢也算對得起我的雙親。”

傅青山點頭贊同她的想法，看著夏桐說：“三妹乃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此去必有難處，如今我大病初愈，也沒力氣在江湖上走動，我看二弟不如順便跟三妹走一遭，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不用他說，夏桐也不忍心讓她一個人出去，也就立刻答應了下來，但說好先讓方菲兒跟他去完成師傅交代的任務，再回她的家鄉去給她的父母做衣冠冢。

就這樣商定，第二天他們就收拾行李告別了傅青山離開了醫館。

初夏的日光如熔金般傾瀉在蜿蜒的古道上，將少男少女的身影拉得長長的，交織在一起，仿佛連時光都溫柔了腳步。少女輕提裙擺，踏著細碎的光斑，笑靨如花。少男則肩扛長劍，步伐穩健，偶爾側首望向她，眼中滿是寵溺與守護。

微風拂過，帶來陣陣稻香與遠處山林的清新，兩人的對話隨風飄散，時而歡笑，時而低語。江湖路遠，但在這并肩而行的瞬間，仿佛整個世間都已安靜下來，只留下兩顆年輕而熱烈的心，在廣闊天地間自由地行走。

日頭曬得他們疲倦不堪，口渴難耐。方菲兒用手抹了抹額頭沁出的汗水，望著遠處說：“桐哥哥，前面有個食肆，我們去那邊歇息片刻吧。”

食肆就在路邊，圍了幾片竹席遮風擋雨，幾張布滿灰塵的桌子，看起來每日里光顧得不多。

“店家，沏壺茶水過來。”

夏桐喊聲落地，一個小二顛顛地跑來，端上一壺茶兩只碗。然后看著他們低眉順眼地問道：“請問兩位客官還需要些什么？”

“你這里可有什么吃的？”

“饃饃和醬牛肉。”

“好，兩樣都來一些。”

須臾，小二端上一盤牛肉幾個饃饃，兩個人也是餓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店家，有什么好酒，快快拿來。”

這時食肆里又來了幾個趕路之人。他們圍在一張桌子坐下，大呼小叫，像一群潑皮，吵吵鬧鬧真是煩人。

小二自不敢怠慢，早顛顛地把酒肉一起端了上來。這群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吵鬧聲仍是不絕于耳。

夏桐斜了他們幾眼。幾個漢子麻布粗衣，原本就是一群粗陋之人。

“嘿，四哥，這小妞生得好不俊俏，讓她做我們的四嫂如何？”

某人注視到了旁邊吃飯的方菲兒，見她生得美麗，出言調戲。

這人說罷，眾人的目光倏地都落在方菲兒身上，嘻嘻哈哈，玩笑話不絕于耳。

方菲兒有些動氣，臉色暗了下來，使勁抿著嘴。

“不和粗陋之人一般見識，我們走便是。”夏桐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起身欲帶方菲兒離開。

“小子，不許走。”

一個粗壯的漢子跳過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還嬉皮笑臉地伸手欲摸方菲兒的臉。她一轉頭躲過，厭惡地啐了他一口，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臉頰上。

“吆喝，這小娘子好不識抬舉。”

粗壯漢子惱羞成怒，擼胳膊卷袖子欲要抓她。

“給我滾。”

夏桐胳膊一揮，那人立刻被扔出去，跌落在一片塵埃中，弄了一個灰頭土臉。

“嘿，這小子看不出還有兩下。”

見那漢子吃了虧，那幾個同伙紛紛起身。圍了過來，一個個摩拳擦掌欲揍他個鼻青臉腫。

一漢子首先“嚯“地打出一拳，夏桐閃身躲過，順勢踢出一腳，那漢子便像皮球一樣滾到一邊，和那個先前倒地的漢子一起趴在地上吃土了。

“大伙一起上。”

不知誰吆喝一聲，幾個漢子紛紛揮拳攻了上來。夏桐身形晃動，一會工夫，幾個漢子均是被打得鼻青臉腫，再也不敢上前。

“小子，咱的梁子算是結了，你等著有你好看。”

他們見打不過他，再也不敢戀戰，狼狽不堪逃離而去。

此刻，店家小二恓惶地湊過來說道：“他們是本地一群地痞，平日里仗著會幾下拳腳，橫行霸道慣了，今日被你揍了，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待他們邀來強援，定會有麻煩，還是快快離開這里吧。”

他們也覺得店家說得有理，雖不懼他們，但也不想與這樣粗陋之人糾纏，便和方菲兒一刻不停地離開了食肆。

第十一章《山寨》

他們行至山間小路，忽聽一聲呼哨，從林子里沖出一群人來，他們手持棍棒刀槍，兇神惡煞般攔住了他們路。

“大哥，就是這小子。”

前面說話的就是在食肆里遇到那幾個地痞。那個被稱為大哥的人，個子又矮又胖，頭大短腿，五官丑陋，真像五大郎失散多年的胞弟。

“小子哎，在我地盤欺我兄弟，你的膽真是肥了。”

他突然脫兔般游走過來，呼呼兩拳攻了上來，想不到他那兩條小短腿居然這么快。

夏桐和他周旋幾招，打斗在一起，一時居還勝不了他，正想拔劍使出殺招，卻看見旁邊的方菲兒被幾個漢子捉了，分神之時被矮子偷襲得手，身上重重地挨了幾拳，一個身形不穩摔倒，被矮子踩到地上。

“放開桐哥哥。”

方菲兒眼見夏桐被擒，欲掙脫束縛沖上來，但她一個沒有任何武功的柔弱女子，被幾個漢子捉了胳膊，無論怎樣掙扎也是徒勞的。

“大哥真是好身手。”

這群人一起喝彩。

“大哥這兩個人怎么處置？”

“先帶回山上。”

他們一擁而上，把他們用繩子綁了，推推搡搡地上了山。

穿過山林，上了一條蜿蜒向上的石階路，到了山頂的山寨。

山寨不大，幾十間用石頭砌成的石屋。他們被關進了一個石屋里，門口有帶刀的漢子把守。

日光從低矮的窗口透過來，心情如這光線一般的暗淡。

“月哥哥，我們被這伙山匪截了，想是兇多吉少了。”方菲兒黯然神傷，語氣里多了幾分自責，若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這樣輕易地被捉。

“不礙事，我們找機會逃出去。”夏苦月嘴里咕噥著，他雖被捉，心里還是看不上這群山匪的，

他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石屋只有一窗一門，窗口和門都是用粗大原木制成，門口雖有人看守，這樣的地方還是困不住他的，只待天黑了山匪們有些松懈時逃脫了

。

紅彤彤的余暉從石屋的窗口射了進來，染紅了方菲兒的臉，讓他看得入迷，若不是身處逆境，倒也享受這份寧靜。

木門被打開，幾個漢子吆喝著進來，把他們推搡著帶到山寨居中的石屋中。石屋內均是木桌木椅，桌上滿是酒肉，眾多的漢子早已喝得面紅耳赤。居中一張虎皮大椅上坐著那個矮子，小兒般偎依在大椅一角，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我看你還有身手，你可愿意來我這里入伙？”那矮子看著他說道。

“呵呵”夏苦月輕蔑地冷笑，你這個矮子還真敢想，我堂堂昆侖派弟子要我加入山匪，真是可笑至極。

“你是不屑與我為伍了？”矮子雖然身殘但腦子不笨。怎么看不出他輕蔑。有些受辱般惱怒，“那我殺了你！”

他一揮手，旁邊幾個壯實的漢子過來推著他就往外走。懷抱閃著寒光大刀片子，這是要砍了他？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似要喘不上氣般的難受，門口突然多了那個彎腰駝背的老嫗人。她努力地抬起頭，斜了一眼矮子“我的人。你不能欺負！”

他何時成了她的人？就因為他搶了她的泊葉竺，還差她的狗反噬了她嗎？莫不是老糊涂了。

“哪來的婦人，不知好歹，還不快快拿下。”矮子喊喝一聲，旁邊立刻過來幾個漢子將老嫗人圍住，老嫗人看似弓腰駝背弱不禁風，但身形一晃就把那幾個漢放倒在地。

矮子驚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呼喝道“一起上，把她剁了。”

幾乎所有人都操起家伙什，一起向老嫗人攻擊，刀光劍影之下，老嫗人應付自如，叮叮當當一陣響，地上全是痛苦翻滾的匪人。

“這樣我可以帶人走了嗎？”老嫗人嘴角勾起，笑著看矮子。

可以……當然可以。矮子眼見老嫗人不好惹，居然是個慫貨。嚇得大氣不敢出了。

她轉身顫巍巍地向門外走。經過他們身邊時，停一下，說道“偷東西的小賊，還不跟我走？”

月影疏疏，老嫗人弓著腰前面走，他們二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她看上去顫顫巍巍。但步型極快。他們后面跟得很是吃力。

“今日為何出手相助？”

“為了算我們的賬啊。”

“婆婆，搶你藥草是我不對，但當時事出有因，我也是為了救人，才有得罪，望婆婆寬宏大量不計前嫌。

你要救的人莫不是這漂亮的小妞吧？她回過身來看他，研究著說“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這樣拼命？呵呵，莫不是你的小情人？”

這樣的話讓他們都有些難堪，夏苦月咕噥著說“這玩笑婆婆開不得。”

“呵呵，”老嫗笑笑，轉身走了。

又走了一段路，老婦人在前面停下來，“今天累了。我們就在這里稍作休息。她對方菲兒，招招手，“你過來，扶我坐下。”語氣中滿是威懾，

方菲兒過去扶她坐定，并不是怕她，而是看她太老了。起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心罷了。

夏桐不知老嫗人什么來歷？憋什么心思。當真不想與他為伍，但看得出她把他們從山寨里救出，達到目的前是不會輕易放他們走的，他有些功夫，也和她交過手，雖不能勝她，但逃走她是攔不住的。若不是有方菲兒累贅著他，早就和老婦人攤牌了。

“你老實待著，別動什么心思，你逃得了。你的小情人可沒那本事。”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說完倏地捉住了她的手。她使勁想要擺脫她，但無濟于事，也只能氣得鼓鼓地出了口氣。

第十二章《奇怪的老人》

老嫗人身披一襲洗得發白的黑袍，帽檐低垂，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下巴上幾道深刻的皺紋。她的步伐蹣跚而不失詭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無形的節奏上。手中握著一根雕刻著奇異符文的拐杖，輕輕觸地時，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微微震顫。

老嫗的雙眼在帽檐的陰影中閃爍著幽光，偶爾抬頭望向四周，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直抵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這老嫗人帶著他們一路西行，走走停停，路上也不缺他們吃喝，只是很少說話，接觸久了看上去心腸也不是太壞。

“婆婆，你到底帶我們去何處？”夏桐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