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骰子在竹筒中晃動，碰撞。

康順百無聊賴。

這點錢有什么好玩的？

他瞇著眼睛陪玩，良久覺得困頓，模模糊糊的下注。

再次睜眼，忽然發現手中的籌碼竟然增加了……

這桌打著，打著就他們兩人下注。

但這都能贏？

康順愣住，呆呆的瞧著陸山，太菜了。

這錢完全就送不出去。

大輸大贏的暢快感最能讓人深陷，陸山完全不上套。

始終輸贏隨意，十文十文的輸著。

這還怎么玩？

如果不是周圍的喧鬧聲，他都以為去錯了地方，此處和別的牌桌格格不入。

叫魚頭的青年走來，愁著臉低聲道：“有幾個想跑，現在改了口，怎么都不說是自愿的。”

“這種事以后不用問我，別把皮肉打破就行。”

康順哈切一聲：“再不聽話，就挑了腿筋，做個乞兒。”

“越是可憐，得的錢也越多，這種破了皮像也沒關系，記得刀子叫那些想一起跑的劃了。”

“算了，等下我親自對付，提提神。”

陸山恍若未聞，朝康順笑了笑。

好虛假的自愿，都是假的……

就連最后的活法都不給。

夜色漸漸濃了起來，風卷起雪花，揚揚落下。

“剩下的全下了，直接最大倍數吧，玩完好回家。”

陸山忽然開口。

“好，跟著玩。”康順精氣神被磨干凈，一副疲懶模樣。

十文，加到最大能贏多少？

百文？還是千文？

沒意思。

他隨便搞個小孩賣賣都比這些多。

那些真是搖錢樹啊……

搖骰子的人呆滯，想開口提醒。

可是康順能陪眼前少年玩這么久，那人能簡單嗎？

“搖啊！你這是做什么？”康順忽然生出火氣，他等著早點離開，好去精神精神。

搖骰子的人沒敢言語，余光卻見一抹笑容閃過。

“買定離手，開！”

無數桌的聲音同時響起，好似群山回響。

陸山闔眸，世界是漆黑的，也是明亮的。

竹筒中的一切在他心中倒映，陸山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面。

“康管事，運氣有點好，好像贏了。”

“恭喜，恭喜！”康順打了個哈切，皮笑肉不笑道：“贏了多少？”

十文，百文，還是千文？

總不可能是幾百兩吧？

“九百兩。”

“多少！？”

康順瞪大雙眼看向陸山。

你的胃口未免有些太大了！

怎么敢敲這么多，武館親傳竟然如此下作！

屋外的風嗚嗚作響，好似要將一切掀開！

康順猛的站起，隱藏在桌下的手捏緊成拳，眸中兇光爆起。

欺人太甚！

耐住這么久的時間陪你玩，到最后十文還想拿走九百兩！

找死！

“賭坊想不認帳！？”

圍觀的賭客喧鬧，嘖舌羨慕：“這是一場定輸贏！”

康順驟然表情凝固，真的下了這么大，而且他輸了？

什么時候的事！

他低頭盯著桌上的籌碼，九兩籌碼格外刺目。

有些人格外求穩，生活上保持永不變化，可是一但求變，賭的極大。

康順松拳跌坐，陸山就是這種人，他遇上了一個真正的賭徒。

至于下套？

這如何可能，骰子是他們人搖的。

說出去他們被下套了，誰信！？

當場不給被其余人掀翻才怪！

這真的讓他一場賭成！

九百兩是一間賭坊一年的收入，這里面還需要上下打點，根本收不了這么多！

九百兩誰敢承擔，誰能承擔？

康順緩緩坐下，異常沉悶：“陸兄弟，贏了。”

“運氣好而已。”

陸山浮現淡淡笑意，他手指輕輕一推。

籌碼被推了過去。

“先記在賬上，以后說不定會取。”

“好！以后陸兄弟要用隨時來取！”

康順如釋重負，渾身冷汗打濕衣襟。

他又覺得不安：“最近有什么需要的？告訴我一聲，我肯定給你湊齊全了！”

陸山點頭：“最近修煉有所成，康管事不如練練？”

康順聞言，如同被火烤著一般，若是不答應，當場取走那九百兩，也無話可說。

“行！”

他咬牙答應。

武行有句話，功法好，打法未必強！

武館親傳說不定還打不過他這種亂練的！

答應的那一瞬。

陸山眸子冰冷，心中有種火氣忽的爆發。

骰子砰的再次旋轉，搖動。

拳，摧枯拉朽的摧毀一切抵抗。

康順瞪大眼睛的恐懼，他好像走在生死線上。

什么武館親傳不一定不如江湖瞎練的！

那都是胡扯！

“停！停！”

慘叫聲回蕩。

陸山恍若未聞，在康順喊出求饒之前，砸斷康順一條手臂。

然后捏骨斷筋，骨肉分離。

從今以后黑山縣怕又多了個殘廢。

“康管事抱歉了，沒收住力。”

“你！”

康順面皮抽搐，鬢角青筋跳動，欲要破口大罵，然，終是喉結吞咽：

“正常，武者較量，哪里有那么容易收手……”

“多謝管事理解。”

陸山拱手，他明白這是為了那九百兩銀子低頭。

他大步離開，屋外是冷風獵獵，吹的人心神寒顫。

可是，外面是清爽的，格外的清爽。

一口濁氣從五臟六腑中吐出。

馬廄。

幾個握著糖的小孩，縮成一團，愣愣出神。

腳上被鎖著鐵鏈，鈴鐺一般的聲音不時響起。

月亮好像一張餅子……

阿清眸子望著月亮，悶悶的想著。

也不知道娘怎樣了，她將手中糖攥緊。

有了買主的小孩，都會發一顆糖。

她有點不舍的吃，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吃到……

忽然她抬頭看見一個人向她伸手：“糖可以給我嗎？”

害怕，恐懼，不舍……

她默不做聲的將糖放在了陸山的手上。

“謝謝。”

陸山離開，隱入黑夜之中。

有些東西，為什么要給我呢？

你要是不答應就好了……

云聚成一團，黑壓壓的一片，大雪隨時要落下。

康順大口喘氣，手臂，大腿的刺痛令他昏迷又清醒過來。

他沉著臉，手下都不敢匯報，只能小聲道：“有一個賣十兩銀子，被高價買了。”

“那家還有一個，說不定也能賣這么多。”

“走，那他媽還等什么？現在就抓了去賣了！”

康順惡狠狠道:“是哪家？剛好泄泄火！”

……

雪落了下來，順著風卷入屋內，一個女人躺在薄薄的毯子上，時不時的咳嗽。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流著眼淚喊道：“姐姐，我要姐姐，姐姐去哪里了？”

“阿云沒事啊，姐姐出去了，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魚頭揉了揉阿云的腦袋：

“這是哥哥送你的玩具，你先去那邊玩玩啊，我和你娘說些事情。”

他支開孩子，露出歉意道：“李嫂，阿白找到了收養的人家，人家愿意出五百文，我給你換了點湯藥，還剩三百來文。”

“嫂子早點好起來，以后也好照顧阿云，找的也都是好人家，不用擔心。”

李嫂眼睛噙著眼淚，說不出話來。

娘，娘沒用，這時候病了……

魚頭坐在床邊，握住李嫂的手：“那我先走了，把身子養好，阿云還等著嫂子照顧。”

他轉身離開，屋外風雪吹在臉上，他笑容戛然消失。

手在褲腿上擦了擦，嫌棄道：“一個病鬼，還能活，早點死算了。”

“魚哥！魚哥！”

矮瘦青年興奮跑來：“阿白那小姑娘賣了十兩銀子！”

魚頭咧嘴一笑，回頭看著那流著眼淚的阿云。

“也就是說阿云也可以嘍，他那死鬼老爹給咱們生了兩個錢袋子啊！”

白嫩的阿云抱著玩偶，擦著眼淚，靜靜的想著姐姐。

寧靜忽然被打破。

“就是這家？”

康順瘸著腿沖進破屋之中，他貪婪的看著那抱著玩偶的阿云。

他手指伸出，抓向阿云，這是十兩銀子！

“你們干什么！？”李嫂悲凄，想要掙扎起來，忽然被魚頭按住。

“嫂子，阿云跟著我們才有好日子，你這是做什么呢？”

魚頭不再藏著面目，反正康順都打算搶人了，而且裝的也煩，他笑呵呵道：

“阿白被我們賣了，十兩銀子呢，你那五百文我看你可憐才給的，還不感謝感謝我？”

李嫂呆滯，眸中毫無光彩，心如死灰。

阿白被賣了……

她瘋了一般張嘴咬向魚頭。

啪！

魚頭一掌將她打翻。

“娘！娘！”

阿云哭著掙扎：“你們還我姐姐！還我姐姐！你們都是壞人！”

她手中的玩偶掉落，染上了灰塵。

呼！

風雪席卷一切，吞納一切聲音，世界寂靜。

微弱的光亮在拼命掙扎，一切將熄滅。

“這是十兩銀子！不能打！”

“給我把這女人丟出凍死！咱們出去吃一餐！”

康順大笑，他心中的郁悶和傷口都憑空消失，整個人只有無與倫比的歡快！

回去還有的是人可以教訓！

陸山我打不過你！我殺別人輕而易舉！

……

屋內黑漆漆的一片，見不著絲毫光亮。

阿云蹲在角落默默的哭著。

她好想娘，也好想姐姐。

可是一切都無法改變，阿云蜷縮著身子，閉著眼睛幻想。

她想象一切都沒發生，她就躺在娘的懷里睡覺。

可是，做不到。

明明有軟軟的棉被，可一點都不暖和……

淚水滴答滴答的落下，臉上濕了一片。

忽然有人抱著她，她愣住了。

原來這里不是只有她一人。

“我叫宋清，你呢？”

怯怯弱弱的聲音響起道：“阿云……”

然后兩人沒有說話，只是互相安慰的抱著，靜靜的聽著屋外風雪吹動的聲音。

光亮突然照射進來。

她們懵懵的尋找光源，是康順走了進來，他手上包著一張棉布，紅的厲害。

康順咧嘴一笑：“你咬的很厲害啊，血都止不住了。”

“真的夠痛的。”

“那我也展示一下我的厲害，我特意學的打肉不傷皮的法子，剛好可以給你用上，保證打不死你。”康順兇狠道。

阿云咬牙切齒的沖了上去，她要給娘報仇，還要給姐姐報仇！

“厲害。”

康順手掌一抓便將阿云提在手中。

他將棉布沾水，眼神一挑，又看見一個小孩沖了過來。

一個是打，兩個如何不能一起呢？

剛好出氣。

“呵呵……”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一只箭射中他的胸腔。

康順手掌松開，低頭看著那根箭，難以相信。

他跌倒，血汩汩的流淌。

光亮再次消失。

這片世界中只有陸山能看見。

他冷漠的看著康順，殺十七人，將二十三個孩子當做貨物。

這么殺他太簡單了……

那一箭足夠讓他茍延殘喘一段時間，在這黑暗中絕望的等死。

連綿大雪呼嘯，將一切吞噬。

屋外寂靜沉默，鮮血被大雪覆蓋。

魚頭睜著眼睛埋在雪中。

陸山沉默的走在阿白和阿清身前，牽起她們的手道：“走吧。”

阿清忽然發現手心有異樣，一塊糖被還了回去。

他跟著陸山離開，陡然在一個掙扎的身影上停留片刻。

“他不是你爹，你爹已經死了。”

“嗯。”

阿清輕輕回復。

在進入賭坊的那一刻就死了，活著的只是軀殼和貪欲……

暖烘烘的小屋。

雪花紛紛，朦朧世界，小小人兒坐在爐火邊靜靜的看著火焰跳動。

大黃好奇的看著新來的客人。

阿云撐著腦袋看著大黃，忽的笑了。

……

死人的事情傳的很快，到處都有人擔憂。

可官府對于這件事卻并不上心，現在雪這么大，從哪里調查。

再說這不是耽誤他們休息……

外城的人死了也很正常，而且里面又沒很重要的人物。

一些了解事情的人，毫不擔憂。

反而拍手稱快：“死的好！那些潑皮早就該死！”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那是替天行道！”

“恨不得這樣的人再多一些！不然哪里有那些人猖狂的份！”

陸山依舊像往常一樣修煉，不驕不躁，快速進步。

【功法】

【明月長鯨功：練骨階段八品功法】

【進度：40/100】

【紅蛇腿：練筋階段九品功法】

【進度：70/100】

遲早有一天，他將通萬法。

“阿云，這個字你寫錯了！”

小魚像姐姐一樣指導阿云寫字。

“我現在改。”阿云笨拙的握筆思考，想著昨天怎么教的。

時間能將傷口緩緩的埋在心底。

但這就夠了。

陸山靜靜的看著兩人交流玩耍。

緊繃的心也松了下來，他不想看到阿云還沉浸在娘死去的時候。

那種感覺很糟糕。

下午。

李春谷再次拜訪，怒氣沖沖道：“那潑皮真該死！給我帶來這么大的麻煩！”

“竟然敢來我這里殺人！現在官府還不管！”

他報以歉意：“這段時間恐怕不能常尋師兄了。”

“無事。”

陸山巴不得這樣，只要按時送錢當舔狗就行。

李春谷拱手道別，他現在每天都焦頭爛額，沒了之前的神氣。

康順負責的地方，賬本丟失了，而且房契地契被一把火燒了，現在許多東西都對不上。

還有人向官府反應他們私自強迫人口交易。

這是極大的麻煩，縱然他們也有背景，可依舊要被吸上一層血。

（成績不好，把節奏加快了，忽然把思路搞得有點亂，劇情走向有點怪，正在修改中，努力挽救成我想的那樣，本來這段想放后面的，提前了，怎么寫都不對味，這幾天的都是感覺寫的很奇怪，太追求追讀了，每日個位數追讀，真的寫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