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凌逸笑出聲，搖了搖頭，被譽為神童天才的鳳北顧竟也有看不懂的人。

“你可真是不了解你母親，放心吧，你母親早已知道你活了下來，怎么可能還會有什么事呢？”葉天凌回眸與之對視，掃過他身上所著的粗衣麻布，遙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金尊玉貴的模樣，恍惚了一陣。

“還記得那時你與黃侍郎的小妾爭吵，距今未滿一年，這幾月讓你變了許多，如今回來了，就做你自己吧。”

葉天凌沒再多說什么，主動忽視鳳北顧泛紅的眼角以及搖搖欲墜的淚花，轉身走回屋內繼續誦經。

白羅寺門口急急停下一輛馬車，還沒等人仔細盤問馬車夫，謝云意的身影便出現在他們眼前，在錦珠的攙扶下匆匆下了馬車。

早已在白羅寺的謝氏兄弟抬手攔住了步履蹣跚的她，將她攔在距棺材五步遠的位置，不再肯她靠近。

“大哥二哥這是做什么？”

謝云意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最疼愛她的兩個哥哥，語氣也攀著幾分怒意。

“云意，聽二哥的話，別瞧了好不好？”

謝云懷深吸一口氣，憐惜道，語氣并不強硬，似是與她商量，可謝云意如今哪還聽得進去？

似瘋婦，似夜叉，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差點便逃脫了阻攔。

“憑什么不讓我見我的兒子！那是我兒子你們憑什么不讓我瞧他！”

她生氣傷心地怒吼質問，哪還有平時溫婉優雅的模樣？在場的官員幾乎都被她那中氣十足的一句怒吼震住，只覺得她似乎傷心瘋了。

“云意！二哥是為了你好，你身子不好遭不住那打擊的！”

謝云瀚緊緊箍著謝云意的雙臂，指甲仿佛要隔著那薄薄的衣料嵌進她的肌膚，可是謝云意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看著謝云瀚潸然淚下，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掉，似是控訴又似是哀求：“二哥，我求你，讓我見見他，好不好？我求求你！”

謝云瀚對這個妹妹自小便疼得緊，哪瞧得了她這副模樣，當下心便軟了，眼瞧著便要松口。

可回眸一瞬，只瞧了棺材一眼，眼神立刻變得堅定，咬緊了牙怎么也不同意。

他親自把鳳北顧放進的棺材，親自護送他回京，沒人比他更清楚棺材里的景象，連他一個大男人都無法接受，謝云意又如何能受得了？

“那是我的孩子！無論變成什么模樣都是我的孩子，二哥我求求你，求求你讓我看一眼吧，讓我看他最后一眼，好嗎？”

“云意，不是二哥非要攔你，是……”

他沒有辦法袖手旁觀，也沒有勇氣說出真相，三人就這么僵持著，耳邊只余悠揚的誦經之聲，每一聲都顯得那么清晰。

“云瀚，讓她瞧最后一眼吧，否則北顧也不會安心離去的?！?

謝云懷定下心，輕聲道，由此開始了收網的第一步。

“可是……”

謝云瀚看了一眼謝云懷，垂眸，與謝云意滿含淚水的雙眼對視，終究還是狠不下心，漸漸松開了手，任由謝云意撲到棺材旁。

他們兄弟二人默默跟在她身后，默默看著她。

棺材里的人五官盡毀，模樣已辨認不清，身上的盔甲似是有些不合，右邊的袖子空蕩蕩的，就連雙腿也被毫不留情地砍斷，膝蓋以下的褲管軟趴趴地鋪在棺材上。

每一眼，都在刺激著謝云意的感官，時不時仍能聞見腥味，久久不散。

謝云意暗自慶幸著，這具尸身不屬于鳳北顧，但又擔憂起鳳北顧的處境。

身后便是嚴萬澤的虎視眈眈，她不能露出一點錯處來，強忍著淚水，伸出手輕撫過他的臉頰，仿佛這就是鳳北顧，這就是她的孩子。

“我的孩子，娘這就帶你回家，我們回家。”

謝云意的聲音輕顫，但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了清楚，嚴萬澤微微蹙眉略有不滿，側身攔住了回身準備尋人的謝云意。

“鳳百戶停靈于此是陛下親口答應，難不成侯夫人還想抗旨不成？”

嚴萬澤輕飄飄一句，化成一座大山壓在謝云意頭上。

是啊，誰能大過皇帝，誰又能與皇帝作對呢？

“嚴相，我妹妹她只是有些傷心罷了，還望嚴相看在她剛死了孩子的份上，莫要怪罪?！?

謝云瀚上前，將謝云意攬到身后，攔在了他們之間。

這時，謝云意才驚覺，謝云瀚身上的盔甲還未來得及卸下，已經被血染的有些發黑，左手手臂上甚至還綁著繃帶，隱隱可見一片殷紅。

一定是剛剛攔她時崩開了傷口！

“瞧將軍說的，倒像是本相小題大做，只是鳳百戶為國捐軀……”

“夠了！”

謝云意像是發瘋似的，推開謝云瀚上前便給了嚴萬澤一個響亮的耳光，一切發生的太快，還沒等旁人反應過來，謝云瀚已經將人死死禁錮在懷中。

“我的孩子沒有死，沒有死！”

“他活著是你憑什么咒他死，憑什么！”

“是你們害死了他，你們還我兒子，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謝云意一會兒說著鳳北顧沒死，一會兒又說他死了，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

謝云瀚眉心微微一蹙，對嚴萬澤道：“云意對北顧一直懷有歉意，如今受不了這等打擊，傷心瘋了，還請嚴相莫要計較，我這就將她帶下去。”

嚴萬澤逸笑出聲，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謝云瀚幾乎咬牙切齒道：“聽將軍這語氣，本相若是追究了倒還有罪了？”

“不敢?！?

謝云意在謝云瀚懷中不安分地很，隨時都有掙脫的可能。

他匆匆道了句便強行將她扭送到空禪房中安置，獨留下謝云懷在這與之周旋。

哪曾想，謝云意剛進了屋就恢復了冷靜，也不如剛剛那樣可怖像是被什么東西附了體，這情緒轉變之快，簡直驚掉了謝云瀚的下巴。

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壓著聲線質問道：“你是裝的？！”

“是啊，陛下憐惜我身子不好不宜再受刺激，便將北顧生還的消息提前告知了我?！?

這道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般落在謝云瀚頭頂，將他雷的外焦里嫩，急的跳腳。

“你是說，棺材里的不是北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