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修士約架時有發生，大多數人對此見怪不怪，但得益于城主府的宣傳，這場對決依舊吸引了城中不少人群圍觀。

人們的話題始終圍繞墨家偃師，至于挑戰者天驕人榜第七十八名、通天魔教魔修魔十一，大家不甚在意。

場地不錯，周遭怪石嶙峋，往北還是茂盛的樹林。

寧小楓擠過人群挑了個好位置，視線內黑袍少年的身影已然立于場中，黑發披肩，面容淡漠，人群的喧嘩觸及身周仿佛死寂，氣場滲人。

“先天境巔峰。”

魔十一氣息未曾遮掩，袖口裸露一柄彎刀，血氣彌漫。

“懂行的一眼就能瞧出這把刀下少則數百亡魂，不是小爺吹噓，人榜七十八名排低了，六十八名的那個誰...馮三，在他手底下絕對撐不過十回合。”

寧小楓好奇看去，自稱小爺的家伙面相十七八歲，兩條胳膊背在腦后，咧起嘴角，藍杉草帽，放蕩不羈，三分匪氣。

不少人圍在他身邊，顯然說了很久。

“帽爺把他吹得這么厲害，是見過魔十一的手段，還是跟馮三有仇，特意拉踩來著？”有天生的捧哏接著話茬。

“切，小爺我能耐在他們之上，魔十一有點東西，至于馮三，前些日子在小爺手里撐了三招，沒死讓他跑了。”

少年從腰后掏出葫蘆，往嘴里灌了兩口酒，旋即向四周望去，瞧瞧這幫湊熱鬧的有沒有高手藏在其中。

當目光與寧小楓對上的時候，沒咽下去的酒水噴了出來。

“咳咳——”

隨后目光又掃過其他人，若無其事。

寧小楓瞇起眼，這家伙絕對是看出了什么，可以確定自己跟他從未見過面。

捧哏接著問，“看戲的里面還有能讓帽爺在意的修士嗎？”

“天機~”他本想打個關子，又忍不住多提一嘴，“看對面，身著青裙，遮面紗的是城主府的二小姐，天驕榜是依據修士最后一次出手的實力判定，二小姐一直深居府內，未曾與人交手，所以沒有上榜，但據我觀測，二小姐與魔十一實力不相上下。”

有人就指出毛病，“二小姐都沒出過手，你怎么知道不相上下的？”

草帽少年四十五度角仰天，嘴角噙笑，裝作高深莫測。

寧小楓一直在觀察他，心間道：“小白，看出了什么嗎？”

“宗師境。”

又拉住身旁一個人，“朋友，那邊的草帽少年好像很有名氣，認識嗎？”

“啊？”路人甲瞅一眼，“他啊，叫徐良，不知道哪來的，這兩個月在城中酒樓里當說書先生，知道的江湖事兒挺多的，聽說是要參加皇城那邊的學院招生，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學院招生？

寧小楓暫且記下，圍觀人群躁動，抬眼望去，墨徐子飄然入場。

飛行在修士中很常見，大宗師以下能憑借自身的功法或屬性之力騰空而起的不在少數，自己就可以用半吊子御劍術踉蹌飛一段，但像墨徐子這樣飄然寫意，大宗師以上毋庸置疑。

至于有沒有到王座境界，看不出來。

寧小楓瞥了眼草帽少年，見他嘆息一聲，想來與自己猜測別無二致，墨徐子如果不放海，別說半柱香，魔十一都挺不過一招兩式。

圓月當空，圍觀者寂寥下來，忽的風聲卷起塵土，兩人對話開始清晰可聞。

“唉，兒女情長，紅顏縛蒼，小友何苦來哉。”

魔十一搖頭，態度誠懇道：“多謝前輩給此機會，是成是敗，晚輩都會銘記前輩恩情。”

“唉，瀆心花只是藥性對沖泯神癥，可從未聽哪家醫師說能做藥引子，稍有不慎...”

“我別無它法了。”魔十一苦澀，“她已經半身僵硬，快不記得我了。”

“唉——”良久沉默，老人下決心，懷中掏出鐵丸，擲出，觸地化作兩人高的青銅機甲，機甲瞳孔位置閃出紅光，鎖定魔十一。

“偃師向來不擅長戰斗，只會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小友若在它手里撐過半柱香，花就送給小友了。”

魔十一深深做躬，抬頭時身影一閃，已然出現在機甲身前，一記拔刀亮出，快若驚鴻，卻被機甲鐵臂死死鉗住。

少年沒有半點猶豫，多年的生死一線，快速拉開距離，眼神銳利，隨時準備下一次襲殺。

寧小楓仔細感應，鐵疙瘩內部是數以萬計的金屬元件，特殊陣法勾連，還有稱得上內核的‘本源氣息’，應該就是墨徐子之前說的意，與自己的畫意相近。

“乖乖，偃師真是不得了，隨手一擲就是宗師后期的機甲。”草帽徐良感嘆，這老者不是有意放水嗎，怎么還掏出這么個怪物，總不可能宗師后期就是他手里最低級的傀儡吧？

不過魔十一也是真強橫，差了三個小境界，都不落下風，還有余力主動進攻，不愧是生死間磨礪出來的天才，和宗門里的那些廢物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得找給機會好好結交一番，萬一是世界主角之類...

心念至此，又偷偷瞧了眼遠處的白衣儒雅少年，風度翩翩、氣質出塵，一副‘此子絕對不凡’的模樣，事實也正是如此，這是除了總部那幾個妖孽，罕見的能讓他‘倍感壓力’的家伙。

徐良作為穿越者，本身就有莫大氣運加身，先天洞悉魔瞳，在限制內，可以清楚地瞧見每個人實力深淺，這個魔十一，一眼看去身上橙光閃動，實力強橫，鐵機甲則是橙中帶紅，更加強大，可現在鐵機甲被魔十一壓制，其中還有戰斗天賦和意識的加成。

沒錯，用家鄉話來說，洞悉魔瞳能看到的就是對自己現有實力的威脅指數，紅橙黃綠藍靛紫，綠光以下威脅不大，而白衣少年，比總部那幾個還要猶有過之，黑中發紫，可恐無比，至于墨徐子，境界差距太大，看不出來。

寧小楓偷聽到少年的一聲‘乖乖’，這家伙是老鄉無疑了，先前的目光是看出自己也是穿越者？

場中的墨徐子很是清閑，視線觀望，寧小友來了，那邊草帽少年的裝束像是五臟山的異世界人，暗地里藏匿了不少修行者，魔修氣息，是魔十一宗門的人嗎......

先前的試探已經結束，魔十一的交鋒愈演愈烈，身上衣袍撕裂，露出皮下猙獰劍傷，氣息紊亂，真氣消耗巨大。

鐵機甲也不容樂觀，腹部被劃開了大洞，道道陣圖流轉，再往后，估計就是核心了。

半柱香，只剩最后一點......

圍觀人群看的驚心動魄，這個魔十一，每次進攻都如鋼絲懸走，舍命換傷，幾次差點開膛破肚，生死一線，他的眼睛從始至終的銳利，握刀的手沒有半點顫動。

不愧是魔修，不愧是瘋子。

沉默中有人咕噥，“今天他不死，人榜排名又得上升個幾十名。”

“只要挺過半柱香就行，為什么要拼命進攻，只躲不就行了？”有人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是啊，一直閃避或防守不就行了，為什么偏偏鋌而走險呢？

“能力值全點在攻擊上了唄，即便速度很快，面對進攻時選擇閃避稍有猶豫，這種不熟練可是能要命的。”徐良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

寧小楓深有體會，如同自己的畫境，以詭道著稱，正面對敵強在‘出乎意料’，可一旦近身，即使擒獲敵人，也有被反制的風險，就如對上那妖女，縱使束縛對方四肢，還會不小心著道被下詛咒。

“結束了。”

半柱香燃燒殆盡，魔十一站在場上，半截刀插進鐵機甲胸口。

“先天巔峰對決宗師后期，不但挺過半柱香，還反殺了？”

對于魔十一的“偉績”，眾人的目光多數落在墨徐子身上。

宗師境的傀儡，就這？

少數人目光凝重，方才戰斗，鐵機甲的展現出來的實力，無限接近宗師巔峰。

只能說，這個魔十一，越境擊殺，太過強大！

不少人指指點點，其中不乏小覷質疑，墨徐子顯得無所謂，他伸手一招，鐵機甲上的斷刀脫落，再次化作圓球，回到手中。

至于還能不能用，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人家信守承諾，丟出瀆心花，傳音詢問：“小友可知你通天魔教的死生咒？”

魔十一點頭。

“有解法嗎？”

魔十一沉默，倒不是教中機密不能說，他對老人近乎贈送瀆心花萬分感激，也想有所報答，只是死生咒作為教內頂級咒術屬實無解，“無解，只有殺掉施術者，但會遭受反噬，并不致死。”

墨徐子點頭，最后告誡道：“小友盡快離開為好。”

花在墨徐子手里還好說，現在落在他手中，正好可以借著除魔大義一并拿下，周遭人群蠢蠢欲動，也就墨徐子還未離場。

魔十一看著妖異的花，或許可以讓小圓稍稍緩解癥狀。

異變突起！

迅風忽動，一道身影劃過場內，速度之快，猶如鬼魅，留下一句“墨家前輩，人榜小子，這寶貝我李瀟然笑納了！”

一名少女沖進場中，嬌小可人，“墨家前輩，切勿動怒，他是五臟山出山行者，前輩稍等，李瀟然這家伙只是有收集癖，我去給前輩追回來！”

魔十一看著手中突然消失的話，怔了一秒，轉瞬目眥欲裂，朝著樹林方向追了過去。

墨徐子手里抓著兩個鐵球，等少女說完，臉上平靜，半個字未出口，心思按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