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綏之久不回國,海城知曉他容貌的人廖廖。回國那天高調的其實是媒體,一群烏泱泱的人堵在機場,連傅綏之的身影都沒見著,隨便拍了幾張就開始一如既往地信口開河。
眾人猜測傅綏之不露面的原因定然上不得臺面,畢竟是個瞎子,長相丑陋,氣質猥瑣也很正常。
猜得多了,信的人也就多了。
“不過是一個瞎子。”提及心愛之人的弟弟,簡姝的語氣明顯差了許多,“比起變成鳳凰,簡夏不如好好祈禱,自己的丈夫未來不會再次變成一個殘疾人。”
“也是。”簡絮深表贊同,“畢竟私生女已經很晦氣了,再加上個瞎子,嘖嘖,我都替他們抬不起頭來。”
簡夏不敢回頭看傅綏之的表情,這樣的話傅綏之聽過多少遍?有沒有想過會從聯姻對象的家里傳出來?
簡家既想要從傅綏之手里分得傅家的好處,又要和媒體沆瀣一氣,尖酸刻薄地侮辱他。
簡夏忍無可忍,更怕繼續待下去,傅綏之會聽見更多。她側頭低聲叮囑傅綏之:“你先躲一下,待會兒再出來,就當剛到不久。”
聯姻是傅家提出的,大概和簡家達成了什么協議。雖然簡夏不認為簡家有和傅家談判的籌碼,但事實如此,除了私下交易,她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簡夏擁有被造物主精心雕刻過的容貌,但她沒自信到讓傅綏之這樣歷經千帆,眼界遼闊的男人一見傾心。簡夏猜測,傅綏之在初見時便說想娶她,也是為了靠著這段婚姻達成一定的目的,比如傅家立足,又或者向傅家賣個好。
無論如何,傅綏之暫時都不適合和簡家出現隔閡矛盾,簡夏也不想看見傅綏之在簡家和她一樣忍氣吞聲。
傅綏之不該受到難堪的對待。就是裝,簡家也得在傅綏之面前裝出恭維的模樣。
掩耳盜鈴也好過心知肚明地演戲。
當沒聽見這一切是最好的選擇,一能避免沖突,二也能讓簡家有些顧忌。
沒得到回答,簡夏著急地抓了一下傅綏之的手腕,“你答應我,傅綏之。我幫你出氣,不會讓你吃虧。”
手腕黏膩一片,傅綏之閉了下眼睛,就當看在簡夏急出一手汗的份上,他告訴自己。
再次睜眼時,傅綏之按下心中升起的暴戾,恢復平靜,問:“你可以處理好么?”
“可以。”簡夏連忙說,“我向你保證。”
片刻,簡夏等到了傅綏之一聲“好”。
簡夏放下心來,松開手指,主動繞出拐角,出聲暴露自己:“大姐二姐要是嘴巴積點德,簡家近半年競爭項目時,也不會總是中標失敗。”
張美玲身后冷不丁傳來不善的聲音,她嚇了個激靈,捂著胸口轉頭,猝不及防看見簡夏怨氣比鬼大的黑臉,她的面容扭曲一瞬,語氣犀利:“憑三小姐的身份,就算再關心簡家資產,也分不到幾杯羹。”
“有你說話的份嗎?閑著沒事就去把地掃了。”
“你!”
并不想分心思對付她,簡夏闊步走向客廳中心,冰冷的嗓音伴著腳步聲落在每個人耳朵里。
“出生和身體樣貌都是我們不能選的,我很想做私生女么?他生下來便看不見世界是他所愿么?你們看不上我,我理解。但請問身體缺陷有什么是值得拿出來羞辱人的嗎?”
傅綏之手指微蜷,總是平靜的眼底泛起微不可察的漣漪。
“那能怎么辦呢?”簡絮翹起二郎腿,扭頭看著簡夏,視線從上往下掃一遍,成功被她一身雜牌的窮酸氣熏了眼睛,冷笑著不以為意道,“不如你們都去死好了,重新投胎,也省得你們老覺得世界不公平,剛好,也讓我們的眼睛能干凈點兒。”
“聽見你嫌棄別人不干凈倒是難得。”簡夏諷刺勾唇,胳膊親昵攀上她的肩膀,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們最好積點德,不然什么時候我不開心了,不介意抖落點什么出來。”
她抬起腦袋,似笑非笑著和沙發另一頭的女人對視,問:“是吧,二姐?”
簡姝將美甲扣下來一層皮,巴掌大的小臉哇哇綠,根本不想回答。因為她壓根不是簡夏的二姐,她是老大!
十七年了,她們相處了十七年,簡夏就沒認清過她們。
這簡直是侮辱,是對她的挑釁。
“一大早吵吵鬧鬧,像什么樣子!”
簡嵩的聲音不大,簡姝和簡絮卻聽話地安靜了下來。
佟黎貼心地揉揉他的胸口,“一早上起來別生氣,對身體不好。”
真是好一幅夫妻和睦的假景。
簡夏頓感惡心,抱臂起身,獨自坐在單人沙發上。
簡嵩走下樓梯,佟黎為他系好領帶,又親手替他穿好西裝。
多賢惠的妻子啊。這么幸福的家庭,怎么也會守不住道德,強迫自己的秘書。
只要看見簡嵩,簡夏就喘不過氣來。她的身體里有一團亂竄的火,催促著她上前打簡嵩一巴掌,撕開他披著的人皮。
冷靜,簡夏告訴自己,她必須要冷靜。
她不是沒鬧過,可簡嵩只會把一切都推到她的親生母親身上,是她的母親明知他有家室,為了往上爬,還是不擇手段地勾引她。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她的反抗除了讓母親連死都不得安寧外,沒有任何用處。
那位生下她后就對世界沒有留戀,在醫院跳樓自殺的女子理所當然背下了所有的罵名。
他們都欺負她不能說話。
“好好招待傅二少。”
簡嵩的每句話都帶著威嚴。
佟黎溫柔道:“我知道,不會怠慢傅家少爺的。”
“簡夏。”簡嵩忽然提高聲音,將矛頭對準渾身都在散發冷氣壓的簡夏,“聽懂了嗎?”
“無論傅二少在傅家是什么地位,你嫁進去都算高攀。好好討好他,未來的日子或許會好過一點。”
“不勞您操心。”知道傅綏之的身份還縱容妻女私下羞辱他,一家人都不是好東西。簡夏抬起眼皮,扯出一抹涼薄的笑意,也懶得留口德,“有這個時間勸我,不如好好開導開導大姐。她要是再糾纏下去,你們再想給她定婚事可就難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