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定眼看著剛欲綻放的花苞,鮮紅色的花瓣依稀可見,這朵代表著生死的冥界之花就這么安安靜靜的躺在自己的手掌心。
按理說這種花在幾百年前怪物肆虐的時候就已經滅絕,可掌心中能感受得到的輕微重量,證明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可是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常雨從男人臉上看到了疑惑,隨后開口解釋道:“你妹妹我啊,是「創造」啊。”
“「創造」?”
少女點點頭回答道:“沒錯,還記得末世來臨之后突然降臨世間八大神明嗎?部分人類通過信仰和祈禱獲得了祂們的力量,成為后來對抗「深淵」的戰士。”
“嗯,我記得。”
常念思考片刻,若有所思地將花苞塞進嘴里,像嚼口香糖一般細細品味著其中的味道。血紅色的汁液在口腔中迸發,苦澀的味道從舌尖一直傳遞到大腦,讓他更加清醒了幾分。
他接著說道:“我記得我最終是被「虛無」所選中,祂強迫我成為了祂為數不多的信徒中的一位,可是你…?”
“其實我被「創造」選中的時間比你還早哦。”
常雨嫣然一笑,用小手堵住他的嘴繼續道:“可我一直停在一階,不管我用什么辦法都不能突破那層壁壘,所以我說我一直都是你的累贅。我的能力只能創造一些花草樹木,你現在看到的這些就已經耗光我所有的力量了。”
常雨用手指了指周圍一圈生機盎然的世界,嘴角的微笑漸漸變成了落寞的哀傷。
“很奇怪吧?這明明是「生命」的權柄,但為何我卻同樣能做到呢?”
少女語速很慢,突然之間,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將剩下的那只手放在他的胸口,認真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
這一刻,常念突然有些恍惚,跳動的心臟似乎與面前的少女產生了共鳴,狂暴的力量在兩人周圍聚集,光速旋轉。
眾多記憶碎片在那個怪物跟白虎朱雀二人對峙時就完成了重組,只是由于場面太過混亂導致常念一時沒有回想起來。
他清晰的記得高山之巔的血戰,記得自己跟所謂的「深淵」的王相互搏殺,記得數以萬計的戰士在跟怪物的戰斗中一個個死去。鮮血染紅了大地,濃重的黑將人類最后的避難所吞噬一空。
他,或者說他們,都是失敗者。
常念緩了許久,才囁嚅著嘴唇緩緩開口問道:“我是不是早就死了?”
常雨低著頭不敢看他的雙眼,委屈地開口道:“是,也不是。那場戰斗過后怪物就很快退走了,幸存下來的我一步步爬到山巔,我找到你的尸體,跪在你面前,在祂的注視之下獻上了最后的禱告。
而代價是我被困在項鏈里,換你重新復活。”
常念細細思考之后感覺到事情并非她說的這么簡單,肯定另有隱情,僅僅是禱告就能復活一個戰死的人嗎?或者說代價就這么小嗎?
那群狂熱的「生命」信徒有極少數人擁有換命的能力,但是「創造」可沒有。
所以這個祂絕對不會是「創造」。
…
疑點實在太多了,他都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想。
正在沉思的常念并沒有意識到少女搖搖欲墜的身體,她蹙眉咬牙一字一句地說道:“哥哥,你要親手譜寫你自己的命運,這樣或許才有一線生機。另外,要學會掌控「渡厄」的力量。”
正當常念想繼續詢問時,面前的少女身軀驟然癱軟下來,常念趕忙上前將她抱在懷里。
少女臉色在一瞬間發白,身上的血色瘋狂褪去,周圍的綠茵也極速枯萎,凋零。天上掛著的太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血一樣的深紅,腥臭的空氣從遠處吹來灌進鼻腔里,讓人忍不住咳嗽。
“記住我的話…”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常念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漸漸消散成白色粒子的身體,手不聽指喚地在空氣中瘋狂抓取,企圖留住他最珍視的親人。
白色的光在一瞬間炸開填滿了整個空間,身前的人兒徹底消失不見。
驚人的變故僅僅發生在四五秒鐘之內,根本不給常念留任何反應的余地。
“這是…為什么?”
他在原地呆愣了很久,有萬般話想說可就是莫名卡在喉嚨。
隨著常雨的消失,這片空間似乎失去了主人。
已經徹底枯萎的花草被風卷上天空,枯黃的顏色在天上與血紅色的光交匯融合,形成了一副可怖的畫。
那是一個渾身鮮血的男人跪在高塔前的地上,他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根透亮的白色權杖,數十道鬼影在塔頂飲酒賞樂,歡聲笑語,但奇怪的是個個嘴唇裂開到耳角,眼神鋒利如彎刀,臉上的表情滿帶著戲謔和嘲笑。
它在短暫停留后化作粉末消散,與此同時,常念的身后忽然出現一道血色的身影,他不由分說地直接向常念沖了過去。
常念察覺到危機,迅速轉身一拳抽過去,可是柔軟如棉花的拳頭被那個人僅僅用一根手指就輕輕接住,鮮紅的光芒在指尖聚集。
“遭了!”
常念正想后撤,一道巨大的力量從那根手指尖傾瀉而出,血色流光瞬息間就將常念打飛出去,它僅僅是閃爍一瞬,就把整個大地轟出了幾米深空洞。
盡頭的洞里,常念掙扎著站起身,他的身體已經被剛才那股力量給烤成焦黑,但他似乎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殘余的黑色力量凝聚成實質一般的火焰,分散在坑洞兩旁熊熊燃燒,常念隱約可以看見遠處那道血色人影飛奔而來。
“這特么的…”
常念現在簡直想罵娘,雖說他貌似覺醒了記憶,但是現在空有戰斗手法,沒有戰斗能力。說白了,他現在就是個還沒踏上神道的廢物,光憑他本身的格斗技巧跟這個血人1v1,估計只有被當沙包打這一條路。
血色人影的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就從遠處飛到常念身前,他所經過的地方烈火燃燒更盛。
常念對于危險的察覺也尤其敏銳,他將雙臂橫在身前,既然躲不開,那就試著擋一擋!
轟——
強勁的拳風在地面開了一個半徑數十米的大洞,天上的太陽都承受不住這股威壓而褪去了一絲顏色。
血紅色的身影飄在空中,雙眼死死盯著煙霧彌漫的坑洞中,右拳正在蓄力,似乎是有再來一拳的意思。
常念跪在最深處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依舊是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是在那猛烈的攻擊下感到有些呼吸困難。
“我這次是以靈體狀態被拉進來的,所以才感受不到疼痛…可是就這么被按著打也不是辦法,他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在常念的自言自語中煙霧逐漸散去,他能清晰的看到那一抹潛伏在空中的血色人影。
太陽的光線被聚集在一起,徑直照射在那人的身上,僅在兩秒內他周身就爆發出了超過剛才那一拳百倍千倍的力量,但他沒有立即釋放,反而仍在貪婪的獲取更多。
常念瞳孔微縮,臉皮忍不住在打顫,周圍全是數十米的高坡,他躲無可躲。
再怎么牛逼的運動員也不可能幾秒之內完成這個任務吧?
就在此時,另一道白色的身影憑空出現在常念的身邊。
常念被嚇了一跳,連忙往一旁撤出兩步,待他看清那人的樣貌,頓時驚呼出聲。
“是你!”
沒錯,來人正是那個跟他有九分相似的“常念”。
沒等常念繼續開口,上空的血色人影就預感到意外的出現,他立即打斷蓄力,一拳轟出。
血紅色的光芒在他的拳頭上翻騰跳躍,恐怖的能量掀起一陣刺耳的音爆,周圍的空間瘋狂坍塌,化作離子游離在外隨拳勢一起翻涌過來。
白色“常念”沒有絲毫驚慌,反而嘴角閃過一抹邪笑。
他雙手橫貫在身前,似是抓住一把長槍,隨后猛地踏地而起,徑直向血紅色的拳頭飛奔而去。
當槍尖與拳頭接觸的瞬間,周圍能見到的所有物質都被粉碎,兩股恐怖的力量在中間轟然爆開,巨大的沖擊波將在后面觀戰的常念掀翻在地。
轟——轟——
一聲又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在紅白相間的光芒中央傳出,恢宏的地面幾乎全部被抹平,滾滾煙塵沖天而起,兩人交手的地下出現了一個漆黑無比的大洞,遠遠看去就像是深淵張開的巨口。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幾秒鐘內!
砰——
隨著雙方最后一次碰撞,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同時向后倒退而出撤離戰場,白衣“常念”凌空飛回常念身邊,他看起來毫發無傷,但手中武器已經碎成兩半,槍尖部位不知所蹤。
血色人影浮在空中,他的右拳滲出來的鮮血不停的滴在地面上,濺起陣陣漣漪,臉上浮現出一抹猙獰,鮮紅的眼球發出精光,似乎意猶未盡。
與常人不同的是,他的血是黑色的。
兩人不約而同的定在原地,都沒有再次率先出手的打算。
“渡厄,差不多得了,欺負個小朋友可沒什么意思,也沒見你什么時候這么不要臉,要打我陪你打個夠。”
白衣“常念”頗有些無奈的率先開口,此刻的他說話的語氣就像一位恨鐵不成鋼的父親。
血色人影聞言沉默片刻,嗤笑道:“你的「過去」和「未來」站在一起,這對于我來說難道不是徹底抹殺你的最好機會嗎?或許你現在跪下給我賠個罪,說不能我還能放你一馬。”
“嘁,放我一馬?大言不慚。被封印了這么多年,你的力量還剩幾成?依我看,一成都頂破天了。”
“哼!今天不打了,改日再戰。”
渡厄咬牙切齒地瞪了白衣一眼,便化作一陣邪風消失不見。
常念在一旁聽完了他們的全部對話,心中疑惑更甚,當然伴隨而來的還有深深地后怕。
原來這個血色人影就是渡厄,常雨竟然說要掌握他的力量?
開什么國際玩笑?
要不是被拉進來的是靈體形態,怕是第一拳就夠常念死幾百回了。
白色身影扔掉斷槍后向常念慢慢走來,嘴角揚起的微笑與剛才兇殘的表現形成鮮明對比,簡直判若兩人。
“你好啊,未來的我。”
常念聽到呼喊頓時一愣,正欲開口便聽見白色人影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時間不多了,你且聽著,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務必要記牢。”
“我和你本就是一體,但是因為我死之后引發的一連串軌跡的變動從而導致你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記憶,你可以理解成你是一個空白嶄新的我。
另外,我已經把記憶全部還給你了,不過距離完全復蘇還需要不少的時間,至于力量,我也無能為力,不過相信小雨應該給你提示了,我就不多嘴了。
還有最重要的,關于融合度…你切記,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失去理智,否則「深淵」…”
白色常念的聲音越來越小,在說到最后一句時更是突然消失,只留下一串湛藍色的項鏈掉落在地上。
常念隨手把它撿起握在掌心,同時在腦子里不斷思考他所說的內容。
“提示?”
“妹妹給的提示?”
常念腦子光速思考,將進來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仔仔細細回味了好幾遍,最終終于發現其中隱藏著的最重要的一句話。
“你要親手譜寫你自己的命運,這樣或許才有一線生機。”
“「命運」?”
在他的記憶里,朱雀也曾提到過「命運」,可是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八大神明之中并沒有所謂「命運」的存在,甚至可以說是任何一個都不會跟「命運」扯上哪怕一分錢的關系。
常念不敢再想,只好把疑惑裝在心里。
破碎的地面在白色常念消失之后開始緩慢復原,到現在已經修復的七七八八了。天上那一輪血日也已經開始褪色,此刻正處于灰白之間。
相比于之前這里一片鳥語花香的景色,這里現在更像是一個天然戰場,畢竟那兩人打成那樣都能復原,實在是令人驚嘆。
待它完全復原,一扇通往虛空的門突然出現在距離常念不遠處的地板上,里面全是白色,什么都看不清。
“哥哥,該回去了。”
寶石輕微震動,清亮的聲音莫名響起,打破了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常念感受到聲音的來源,慌忙把手中的項鏈舉到面前,似是在做進一步的確認。
“小雨?你沒事?”
“小雨!”
常念呼喊許久,卻仍然得不到回應,臉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今天一天經歷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多,讓他的腦子險些怠機。
又等了幾分鐘,依舊沒有回應,常念便將項鏈重新戴在脖子上,隨后看向那一扇通往虛空的門,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