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怪物成型的瞬間，宋玄心中已經把可能遭遇的死法通通想了一遍。
比如被一腳踩死，或者被當零嘴兒吃下去，亦或者被上百根觸手像抽陀螺一樣來回鞭打…
諸如此類，讓他不禁毛骨悚然。
常念依舊擋在宋玄身前一動不動，他一臉凝重地看著正中央那一副巨大而猙獰的人臉，手中的盾牌沾滿了怪物身上的腥臭血液。
眼前的龐然大物給常念的感覺就像是螞蟻碰上了大象，自己在它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它釋放出來的能量波動已經無限接近二階，完全不是能正面擋住的樣子。
“你趕快往旁邊跑，能跑多快跑多快，我盡力跟它周旋一會兒。”
“常哥…你…”
“少廢話！”
吼——
它怒吼一聲，兩根長長的觸手從不同的方向飛馳而來，目標正是常念！
后者眼神一凜，立馬察覺到這一招不能硬接，于是慌忙向另一側閃避，疾馳的勁風剛好貼著他的身體掃過，在地上留下了一個淺坑，黑紅色的血炸開，濺射了一地。
宋玄用兩只胳膊當拐杖往一邊爬，恰好被腥臭的黑血淋了一身，不禁驚呼道：
“臥槽！還能爆炸的？”
怪物見一擊不中，數百張口中竟同時發出狂亂瘋癲的笑聲，頓時渾身觸手像是活過來一般。
它們如柳絮在狂風中飄蕩，帶著純粹的力量從四面八方開始對兩人進行圍剿。
常念見此情形趕緊將盾牌橫在胸前，但是在數量巨多的觸手攻擊下這么一點防御顯的格外可笑。
他僅僅是支撐了不到一秒便倒飛而出，身上各處被銳利的觸手鑿出十多個血洞，鮮血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整個人嵌進已經淪為廢墟的墻上。
宋玄更是凄慘，連一件防身物品都沒有的他在一瞬間直接被觸手切割成了無數坨碎肉，他的生命和意識被瞬間剝奪，紅的白的流了一地，只剩半邊稍微完好的頭顱留在原地。
待煙塵散去，怪物看了一眼已經絲毫沒有任何掙扎的某人，旋即停止了攻擊。
它伸長所有觸手在空中亂舞，肥胖的身軀機械性地轉身，膝蓋從中間裂成兩半跪在地上，做出一副膜拜的樣子。
“*******（聽不懂的聲音）”
一個黑衣人輕笑著從遠處慢慢走到常念面前，他用那根樹枝放在常念的頭上輕輕敲打，嘴里念念有詞：“小子，我不想要你的命，你乖乖跟我走，或許還有一條活路。”
常念不為所動，看著在他身后跪著的巨大血肉，咬牙問道：“這里的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吧？”
黑衣人一頓，然后又笑了，比剛才更大聲。
“哈哈哈哈，這你倒是猜錯了，我只是利用這地方跟你玩玩，讓你來回兜圈子而已。這東西可不是我弄出來的，你要感謝的話得去找一下執法庭那群人，這都是他們弄出來的小玩意，我只是借來用用。”
常念看向已經在路中央碎成一坨的宋玄，心中百感交集，唯一稱得上是隊友的人已經噶了，而他自己現在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盾牌已經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你想怎么樣？”
“博士讓我帶你回去，所以我就來了，就這么簡單。”
常念就算再傻也意識到問題所在了，自己重生這么幾天，唯一招惹過的就是青城和欒城，直覺告訴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為眼前黑衣人的身上有一股跟周良身上差不多的臭味。
黑衣人不再多言，他隨手一揮，巨大的血肉怪物頃刻之間解體，如逃命般紛紛消失在黑暗中，與此同時，遠處稀疏的燈光再次亮起來，似是終于回到了正確的道路上。
正當黑衣人打算拖著常念離開的時候，一道如惡鬼般的嗚咽嘶吼從身后傳來。
“你，給我，站住——”
黑衣男人驟然一驚，猛地回頭看去，只見半顆頭顱逐漸上升，空氣中彌漫的血氣在它周身聚集，在幾番輪轉之下形成了一個渾身血污的肉身，頭顱也漸漸復原，最終兩個部位連接在一起。
他詭異的身軀開始瘋狂扭動，眼珠向外凸起的頭顱逐漸抬起，氣質變的愈發深沉，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一陣血腥撲面而來，于是黑衣人不再猶豫，趕緊掏出樹枝對著宋玄比劃，可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黑一紅兩顆星辰拖著長長的飄帶從遠處的天際飛了過來，一股危機感包圍常念的全身，于是他抓住機會猛地一個翻身向一邊躲開，它們狠狠地砸在黑衣人身前，爆炸產生的巨大沖擊力將他震飛了出去。
“咳咳咳——”
常念趴在地上艱難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死而復生的宋玄以及他身側環繞著的兩根絲帶。
“這特么…”
……
遠處街道上。
兩個熟悉的身影聚在一起。
他們自始自終都一直跟著二人，只不過一直沒有出手。
“那小子應該踏上神道了，任務完成，你可以走了。”
李青山看著遠處的兩道光，皺著眉頭說道：“放屁！那她媽是另一個臭小子的，兩個都是！”
“什么？”
李青山接著說道：“如墨一般黑的是「死亡」，如血一般紅的是「毀滅」，這絕對不會錯！常念那小子殺性沒那么大，這兩位神不可能看的上他！”
“啊？你的意思是兩位神明同時對一個人拋下了橄欖枝？這怎么可能？”
“怎么，反正是你們炎光城的天才，這還不好？”
“好…只是注定只能二選一…”
……
回到戰場。
黑衣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后緩緩起身，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這種時候神道突然降臨無疑使他的計劃產生了變故，于是他不敢再拖延，向著常念的方向飛奔。
“先把這小子帶走再說。”
他以極快的速度閃現到常念面前，可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突然出現。
下一瞬，拳頭與拳頭碰撞在一起，黑色的神力在半空中激蕩，兩人互相掄著拳頭，拳拳到肉，打的是難解難分。
但宋玄畢竟是剛剛踏上神道，立足未穩，再加上兩人境界差的太大，不到十幾秒鐘宋玄就被黑衣人一拳打飛，還沒完全愈合的身體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娘的！就這點本事還來攔我？”
他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撿起掉落在一邊的樹枝，再次走到常念面前。他很清楚，「死亡」的那群近戰戰士憑他現在的本事是打不死的，除非徹底泯滅他們的肉身和魂魄，否則即使是再高一個階位也沒用。
他將樹枝攥在手里高高舉起，微微一晃便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
“殺了你帶回去也一樣，博士肯定不會介意的。”
然而反派注定沒有那么幸運。
就在他揮刀的一瞬間，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生生將他靜止在原地，手中的刀被扭成一團，化作白色粉末慢慢飄下。
黑衣人只覺一股堪比神明的威壓降臨在他頭上，頃刻間就被那股巨力拍成了一灘看不清形狀的肉沫。
與此同時，一對彩色的眸子在天際睜開，外面光華流轉，里面星紋螺旋，似是充滿了無盡的誘惑。
一輪圓月突兀地出現在眸子旁邊，極致的七彩光芒以它為中心轟然炸開，將整個天空完全覆蓋。
在場的眾人無一例外都瞪大了雙眼，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常念除外。
早在黑衣人跟宋玄交手之時，他的意識就又一次被拉回了那個純白色的空間。
不過與前兩次不同的是，此時的他正站在一條石板路中間，四周花草樹木應有盡有，盡頭有一棟簡陋的小屋，房前的梧桐樹下擺著兩張小椅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農家小院。
吱呀——
小屋的門被從內打開，一個身著白裙的少女悠悠然地向著常念走來，她扎著兩個可愛的丸子頭，笑意盈盈的臉上滿是愛意。
他傻傻地望著那張思念已久的臉，眼淚不受控制地狂掉。
常念不禁呢喃道：“小雨…”
少女走近前來，卷起袖子輕輕替他擦去眼角的淚水，溫柔地安慰道：“哥哥，不要哭，你答應過我的。”
“嗯，我沒哭，我就是太激動了。”
少女將身子全部放進常念的懷里，小手繞過他的后背，輕輕地抱住。
溫暖的體溫在這一刻顯的那么不真實。
常念狠狠吸了吸鼻子，輕聲開口問道：“小雨，我怎么又來這里了？”
“我感覺到你遇到了危險，加上我的力量剛好恢復了一點，就把你拉了進來…當然，更多的是我有點想你了…”
“笨蛋，你上次突然消失，是不是就是因為力量耗盡才…？”
少女沉默了一會，把身子抽出來，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小手在不停的畫著圈圈。
常念看著沉默不語的妹妹，心里也有了答案。
她從小就這樣，總是讓人猜她的想法，當她不回答的時候答案就已經顯而易見了。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起頭望著常念的眼睛，“哥哥，我上一次問你的那個問題，你還記得嗎？”
“記得，你說的話我都記得。
你那時候問我，為什么「生命」的權柄，你卻能使用呢？”
“嗯，我就不瞞著你啦！你妹妹我啊，不光是「創造」的信徒，更是「命運」的神選，「命運」可以短暫借用別的神明的力量。”
常念不由得一征，這是他頭一次從人口中確定，竟然真有第九大神明的存在！
“小雨，這怎么可能？不是每個人只能被一個神明選中嗎？”
“表面上看事實確實是這樣，但是一成不變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萬事萬物總會發生意料之外的變化，或許只是愚昧的人們并沒有發現，亦或者是他們甘愿在既定的道路上走下去。可無論是什么原因，都反駁不了「命運」。簡單點說，生命本身不就是充滿了變化嗎？”
常念噎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對這個未知的神沒有任何了解。
少女等不到回答，于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命運」在很久以前就選中了我，那時候我還小，但是你已經在外面為了人類的未來而奔波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被祂帶到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我看到包括「創造」在內的八大神明全部跪坐在大殿中央，祂們向著「命運」叩首、祈禱、祝福…
我問祂為什么會這樣，祂跟我解釋說，‘眾神的權柄離不開「命運」’，我說我聽不懂，祂就像安慰小孩兒一樣摸著我的頭，意味深長地告訴我說‘你以后就會懂的’。
在那之后祂送我回到了現實，并且在臨走前還送了我一件禮物。”
“什么？”
少女伸出小手將常念胸口的項鏈撈出來，熟練地將它解下。
“就是這個，「命運」的信仰神器，輪回之鑰，它的作用是可以讓擁有者打破生命原本的循環，徹底改寫命運，不過代價是必須要有人心甘情愿地主動獻祭自己的生命。”
常念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怔在原地，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被憋了回去。
“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你所見，我只能維持這個形態跟你見面了，我不可能復活的。「命運」曾告訴過我，一命換一命，這是自天地誕生以來就存在的規則，我們打不破。”
眼淚無聲落下，四肢因為極度的悲傷抖的像篩糠，當得知真的沒有挽回余地的時候人是最絕望的。
少女重新為他戴上項鏈，卷起衣袖想要再一次為他擦眼淚，“哥，說好不哭的呢？你怎么又…”
“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常念近乎是怒吼著出聲，“什么狗屁「命運」，什么狗屁復活，什么狗屁獻祭！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活過來！活過來！”
少女顯然是被嚇懵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死就死了，你憑什么擅作主張去搞什么以命換命，我保護你那么多年你就是這么對我的嗎？！你好好活著對我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哥！夠了！！”
常念身體一頓，只見常雨正一臉委屈的看著他，眼角噙滿了蓄勢待發的淚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潰決堤。
“可是原先的世界早就淪陷了啊…我不復活你我又能怎么辦，我這么弱，難道等著那群「深淵」里爬出來的怪物把我殺掉嗎？我只是想為你多做一些事，僅此而已啊…”
“…”常念愣神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都快忘了自家妹妹是那么柔弱的一個人了。
她在他的照顧下一輩子沒吃過什么苦，怎么能為他做到那種地步的？
“對不起，小雨，是哥哥的錯，怪我有點太著急了，一時沒想那么多…”
常雨輕輕拍拍胸脯，用力擦掉眼角的淚水，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和自信。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說不定真的可以改寫世間的規則，哥哥，你要不要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