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長,”
翌日清晨,旅部。
參謀長拿著一塊黑豆餅,端著一杯熱茶走進了參謀部。
而旅長手里,也是一塊吃了一半的黑豆餅。
晉地根據(jù)地土地貧瘠,糧食產(chǎn)量本來就嚴重不足,剛剛結(jié)束的鬼子秋季掃蕩更是加劇了糧食問題,導致如今的三八六旅出現(xiàn)了嚴重的糧食不足。
此時旅長和參謀長手里的,就是炊事班結(jié)合目前根據(jù)地的物資,弄出來的新軍糧。
以黑豆,玉米高粱麩皮野菜混合出來的豆餅——不過,即便炊事班進行了多次改良,但也只解決了一部分黑豆容易消化不良的問題。
口味依舊很差。
但好在能勉強吃上飯,不至于讓戰(zhàn)士們餓壞肚子。
“味道,還行。”
啃了幾口,參謀長嘖吧嘖吧嘴。
其實他想說,還···蠻好吃的。
但實在是說不出來。
黑豆加麩皮,味道實在是不咋地,更別說里面還有高粱。
“要是真能拿下遼縣,就好了。”
旅長嘴角抽了抽,放下了手里的豆餅。
這豆餅哪里是還行?
根本就是味同嚼蠟。
炊事班想盡辦法,也只是一定程度改善了黑豆容易導致腸胃毛病,至于口味,除非有足夠的油葷,或者調(diào)味品,再或者加一些白面,否則根本不可能改善。
如果能拿下遼縣,部隊就能從遼縣附近獲得資源,遼縣周邊有不少上好的水澆地,糧食產(chǎn)量很不錯。
“就算能拿下,保住也難。”
參謀長搖了搖頭。
縣城不比農(nóng)村。
鬼子由于兵力不足,交通困難,很難和部隊爭奪農(nóng)村控制權(quán),只能偶爾破壞掃蕩,但是縣城由于數(shù)量少,人口集中,經(jīng)濟發(fā)達,而且大部分存在公路,鬼子可以經(jīng)常集結(jié)部隊進犯。
而且,每一次掃蕩,根據(jù)地內(nèi)的縣城,也是鬼子破壞的重點,比如部隊控制的武鄉(xiāng)縣,鬼子秋季掃蕩就進行了大規(guī)模破壞,即便有部隊幫忙,老百姓也損失了大量糧食和牲畜,并且傷亡慘重,否則何至于秋收剛過,部隊就面臨糧食不足問題。
即便真的控制了遼縣,也很難穩(wěn)定的經(jīng)營和發(fā)展。
“先拿下再說。”
旅長狠狠一拍桌子,眼神灼灼。
先不說,拿下遼縣能打斷鬼子伸進來的手。
縣城終究是縣城,是一個地區(qū)的經(jīng)濟中心,物資集散中心,人口中心,即便無法安穩(wěn)發(fā)展,能為部隊提供大量物資,極大提升根據(jù)地經(jīng)濟實力。
總部已經(jīng)做出拿下遼縣的決定,如今正在搜集情報,制定作戰(zhàn)計劃。
“報告。”
一個通訊參謀跑步進來,匯報:
“總部來電,讓我們派一支運輸隊前往遼縣。”
在晉察冀根據(jù)地,各縣地下黨,由總部直接指揮。
“運輸隊?”
旅長好奇的抬起頭:
“運輸什么?”
“糧食。”
參謀回答。
旅長頓時和參謀長對視一眼,眼神詫異。
考慮到根據(jù)地嚴重缺少糧食,總部向各地區(qū)和地下黨下達了籌集糧食的命令,雖然鬼子嚴加封鎖,但其實只要有足夠的資金,是可以買到糧食的。
但問題就在這里,根據(jù)地是真的窮的叮當響了,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期發(fā)行邊幣。
而遼縣,一個鬼子控制下的縣城的地下黨同志,居然還能湊到糧食?
“厲害啊。”
參謀長感慨。
“恐怕,也和那個羅凡有關系。”
旅長推測。
···
昔陽。
縣城邊緣地區(qū)的一個村莊。
“真是不可思議。”
昔陽地下黨負責人,鵬華走出屋子,看著外面的漫天大雪,看著遠處結(jié)冰的水面,腦海中下意識閃過一個身影。
王根生。
他參軍超過六年,跋涉過雪山,跨越過草地,見到過一個又一個奇跡——那兩萬五千里,有無數(shù)人從鬼門關爬出來,甚至反復爬出來。
但從來沒有一個人,給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體能之強,學習能力之強,意志之堅定,都是他所罕見。
“今后,此人必然是一顆耀眼的星。”
鵬華心中萬分確定。
過幾年時間,甚至可能一年不到,王根生必然是部隊中的閃耀精英,鬼子的噩夢。
當然,前提是能活下來,
六年的時間,他見過太多太多犧牲的同志了。
“隊長。”
一個同志走了過來,向鵬華匯報:
“總部命令。”
總部命令。
鵬華精神一振。
由于兼顧通訊、交通和情報作用,昔陽地下黨直屬于總部指揮,但總部其實很少下達命令,只有有大動作的時候,總部才會有動作。
“什么命令?”
“總部讓我們摸清楚,昔陽鬼子的兵力,武備,物資儲備,還有近期鬼子的動向。”
“好。”
鵬華點了點頭,心里卻是一片激動。
大動作。
上級肯定有大動作,否則不會下達這種命令。
···
第四旅團。
旅團部。
“將軍。”
“遼縣來電。”
一位參謀,跑步進入旅團部的司令部辦公室,對著服部直臣敬禮。
服部直臣是第四旅團旅團長,少將軍銜,他更喜歡別人叫他將軍,而不是旅團長。
“遼縣?”
服部直臣詫異的抬起了頭。
參謀長山崎多人已經(jīng)出發(fā),估計,今晚就能抵達遼縣,現(xiàn)在遼縣發(fā)電報來干嘛?
“念。”
服部直臣眉頭一皺。
“嗨。”
參謀立正站穩(wěn),打開了手里的電報文件:
“三秋大隊電報,近二十天,大隊駐地屢次遭遇神秘敵人襲擊,包括新安鎮(zhèn)駐防中隊,護送中隊在內(nèi),累計玉碎超過一百四十人。”
“玉碎一百四十人?”
沒等參謀說完,服部直臣眉頭一皺:
“是玉碎一百四十人?不是傷亡?”
玉碎和傷亡,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蝗軍習慣用玉碎表示死亡,玉碎是確定的死亡,連失蹤都不能算,而傷亡,包括死亡和受傷,哪怕是摔倒了,腳踝崴傷,也算是傷亡一個人。
“嗨,確認是玉碎一百四十人。”
參謀低頭。
“納尼?”
“一百四十人玉碎!”
“受傷的人有多少?”
服部直臣眉頭幾乎豎起來。
第四混成旅團,總兵力才七千八百人,玉碎一百四十人,玉碎達到百分之二,已經(jīng)是不小的傷亡了。
而對于一個大隊來說,一百四十人玉碎,即便是一個滿編的千人大隊,也接近了百分之十五的警戒線,更別說,三秋大隊總兵力只有七百多人。
他想到,遼縣駐軍會有巨大損失,但沒想到,損失居然如此慘重。
“沒有。”
參謀搖了搖頭:
“只有十七個病患,沒有傷員。”
服部直臣沉默。
沒有傷員,也就是說,三秋大隊遭遇的襲擊的士兵,全部玉碎。
他有些理解,為何三秋大隊士氣會崩潰了。
但什么神秘敵人,能出手毫無活口?
“繼續(xù)念。”
服部直臣深吸一口氣。
“襲擊者手段殘忍,武器先進,且具備夜視能力,中距離無視環(huán)境的超高精度射擊能力,請求戰(zhàn)術指導。”
電報一般都是詞句簡潔。
“夜視能力。”
‘中距離無視環(huán)境的超高精度射擊能力。’
服部直臣想到了一件事。
秋季掃蕩結(jié)束后,坂田信哲向方面軍參謀部遞交的作戰(zhàn)報告中,有提到過,疑似發(fā)現(xiàn)敵人有夜視能力,但被宮野參謀長罵了一頓。
因為是少將,所以他聽說過這件事。
難道··是真的?
看著手里的電報,服部直臣面色陰晴不定。
遠程夜視能力,能無視環(huán)境的中距離超高精度射擊能力——在復雜山區(qū)地形,這是足以影響,甚至直接改變局勢的東西。
···
深夜。
遼縣。
鬼子軍營。
“呼···”
遺骨房。
大和軍營顫抖著,將四具尸體裝入裹尸袋,然后搬運進遺骨房——四具尸體上,眉心的彈孔,是那么熟悉。
在安靜了一天之后,神秘襲擊者再次發(fā)起了襲擊。
一如既往的,三秋大隊別說還手能力,甚至連防御都做不到,又是四名士兵玉碎。
這才是最絕望的。
也是三秋大隊士氣崩潰的根本。
可怕的不是敵人強大,手段殘忍,死傷慘重,而是大隊所有人都知道敵人晚上會來襲擊,也做足了準備,用盡了手段。
加固堡壘工事,遮蔽軍營一切光線,封死所有門窗甚至不留縫隙,停止巡邏,所有人都躲在屋內(nèi),但依舊無法阻止敵人如同幽靈一般的子彈——子彈會穿過縫隙,墻壁薄弱處,命中蝗軍。
更別說有效反制敵人。
前天大隊在縣城埋伏了幾十個蝗軍,結(jié)果反而是讓敵人有機會大開殺戒,一晚上就殺死了三十個蝗軍。
敵人就像幽靈,來去自如,無影無蹤。
他想到了一句在帝國流傳較廣的古話。
也是一句來自中國的古話。
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報告。”
就在此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聽聲音是大隊參謀廣旗君。
一邊收殮尸體,大和軍醫(yī)也豎起了耳朵。
“聯(lián)隊參謀長到了。”
“參謀長到了?!”
大和軍醫(yī)心中一喜。
聯(lián)隊參謀長山崎多人中佐來了,應該、也許、可能、大概····有辦法對付神秘的襲擊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