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聽手下匯報,男上久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迄今為止,遼縣軍營遭遇的襲擊,是沒有上報的,包括新安鎮被八路襲擊,以及十六個蝗軍玉碎事件,都沒有上報聯隊部。
一來,遼縣深入八路軍太行根據地,周邊八路軍非?;钴S小規模局部沖突頻繁,出現少數傷亡,很正常。
受限于通訊手段,按照規定,除非是大量傷亡,否則只需要每月定期匯報就行。
只是,大隊長三秋久司顯然沒有預料到,即便有層層應對,但依舊每天都有人被殺,而且,每天玉碎的人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一兩人,變成后來的一天多達七八個人。
短短十一天,包括新安鎮在內,遼縣玉碎的蝗軍就超過五十人。
死亡人數,達到了駐遼縣大隊的百分之八,堪比一次中等激烈戰斗的死亡人數。
所以到了后來,是不知道如何上報了。
報告怎么寫?
敵人只有一個,主要使用冷兵器,而己方無能為力,所以請求戰術指導?
上級能信?
所以事情就拖延式的隱瞞了下來。
但現在··
運輸隊被襲擊,物資全部被搶走,事情絕對瞞不住了。
一時間,男上久額頭豆大的汗滴落下。
人員傷亡,隱瞞不報,問題其實不算大,五十個人的死亡,雖然有些多,但也在蝗軍承受范圍內,隱瞞時間也不長,無非是上級責怪而已。
頂多挨一巴掌。
撤職都不會。
但運輸隊遭遇襲擊,負責護送的第一步兵中隊直接倉皇逃竄,完全沒有了蝗軍的勇武,反而如同一群散兵游勇,這才是大問題。
這意味著,三秋久司作為一個大隊長,完全沒有能力勝任佐官職位,把大隊帶廢了。
要知道,蝗軍最引以為傲的,是士氣。
上級必然重罰。
撤職查辦都是輕的,最大的可能是,貶為普通士兵,送去前線送死。
他雖然是情報負責人,一個上尉。
但作為遼縣負責人,結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遼縣出現如此大的問題,屢次遭到襲擊,而他連敵人影子都沒調查到,同樣難辭其咎。
重罰也跑不了。
指不定也會被送去前線送死。
“八嘎。”
男上久低聲罵了一句,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手段,癱倒在椅子上。
如今的一切局勢,核心原因,不是伏擊運輸隊的八路軍。
而是,
那個神秘的襲擊者。
他到底是誰?
···
“你到底是誰?”
這一刻。
在司令部手腳顫抖的三秋久司,終于徹底的,回想起了坂田的那一番話。
“三秋君?!?
“注意加強夜間巡邏,巡邏士兵盡量不要落單?!?
“麻煩要來了?!?
“麻煩··”
三秋久司苦笑一聲。
這也叫麻煩?
短短十一天時間,殺死他五十個士兵,讓他一個帝國步兵大隊束手無策,士氣崩潰,而直到最后,甚至連對方樣子都沒有看到,連反擊都做不到。
這居然只是麻煩?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看了看手里的天皇御賜武士刀,猶豫了許久,三秋久司突然詭異的笑了笑,收刀入鞘。
如果僅僅是運輸隊遭遇埋伏,物資損失。
其實還好。
但致命的是,他的第一步兵中隊面對八路軍伏擊,竟然直接倉皇逃竄——這是蝗軍高層絕對無法接受的錯誤。
他死定了。
他最好的結局,也是被撤職降銜,貶成一個普通二等士兵,成為一個炮灰,并且永遠沒有晉升的可能,最后死在戰場某個角落。
深受武士道精神指導的帝國尉佐官,對于他這種沒有背景,被貶職降銜的前軍官,會更加苛刻嚴格,會故意給他安排最苦最累的任務,最危險的位置。
他現在最好的做法,是切腹自盡,以維系自己的最后榮耀,證明自己對帝國的忠誠,
不過嘛!
三秋久司決定繼續活下來,哪怕是被貶成一個二等兵,成為炮灰,被曾經的屬下指揮,最后死在某個戰壕里,死在某個角落中。
反正最后的結局都是死。
倒不如活下來。
他想看一看,那個以一個人的力量,讓他整個大隊士氣崩潰的神秘襲擊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以及。
雖然他失敗了,但這并不是他的原因,換誰來了都沒用。
他也想看一看,帝國蝗軍,要如何對付這個神秘襲擊者?
相信。
三秋久司嘴角笑容愈發濃郁。
還會有很多人,和他一樣。
···
“公路上,發生了大規模戰斗?”
遼縣附近,不僅僅丁偉的二十八團駐扎在只有七十多里距離的位置,連孔捷的獨立團也在附近,尤其是獨立團,距離遼縣非常近。
旅長刻意讓三個團成三角駐防。
所以,孔捷第一時間得知了附近發生戰斗的消息。
畢竟,馬腳裕發生的戰斗規模很大,槍聲響亮,聽到的人很多,爆炸的硝煙也飄散的很遠。
“戰斗?”
“李云龍?”
政委李文英翻開地圖,找到了發生伏擊的位置。
馬腳裕。
戰斗巨大的動靜,讓獨立團不僅僅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還搞清楚了戰斗發生的地點。
只是不清楚詳細。
李文英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懷疑對象,就是自己在四方面軍的十年老戰友,三八六旅的頭號刺兒頭——新一團團長李云龍。
“肯定是他。”
“不過··”
孔捷也毫不懷疑,搞出這般動作的,是李云龍。
前不久,李云龍還向他借走了王根生。
但他不理解的是,
“根據消息,戰斗持續時間很短,差不多半個小時就結束了?!?
“李云龍這是干了什么?”
孔大團長吧嗒了一口煙。
一場戰斗,不是士兵之間的互相對射,那是上個世紀的戰斗,而是體力、耐心、腦力的交鋒,哪怕是班組之間的遭遇戰,打起來一個小時都不一定能決出勝負。
更別說大規模戰斗。
而短短半小時的戰斗··
“騷擾鬼子?”
李文英自己都不信。
李云龍是什么人?
他們兩個可太熟悉了。
一整個無利不起早的家伙,眼睛里只有好處,不然也做不到,真正的繳獲大于消耗。
單純的騷擾鬼子?
這人絕對不會干。
只有有利可圖,有好處可以撈的時候,李云龍才會出手,畢竟,私自出動部隊,如果沒有收獲,那可是要軍法處置的。
“戰斗發生的位置,是和縣至遼縣之間的馬腳裕,在公路附近?!?
“按照時間推算,遼縣鬼子的運輸隊恐怕該到了。”
“難道··”
對于自己的推測,李文英不太信。
李云龍的新一團戰斗力很強,遠超獨立團,但伏擊通向遼縣的鬼子運輸隊,
自從鬼子改變了運輸模式,改為各縣城派出一個中隊的機動部隊接力運輸,接近三百人的護送鬼子,別說一個主力團,就算是旅部,也不敢輕易打鬼子運輸隊的主意。
只是。
如果不是伏擊鬼子運輸隊,還有什么,值得李云龍在大冬天的出手?
“派人去遼縣看看?”
孔捷吐出煙圈。
“好!”
李文英點了點頭:
“我親自去一趟吧,正好,順便調查一下,邊幣在遼縣的流通情況?!?
和新一團不同,由于李文英具備一定的經濟學知識和能力,總部給了他一個任務——調查邊幣流通情況,并且推進市場接受邊幣。
···
“包子!”
“新鮮出爐的大包子?!?
笑容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鬼子慘敗,縮在軍營里完全不出來,等待上級的追責,而由于最近的神秘襲擊威懾,以及鬼子的瘋狂調查‘內奸’,二鬼子們也老老實實,不敢惹事。
即便是那位在遼縣號稱蝗軍之下第一人的廣吉,也深居簡出,少有露面。
街道上沒了鬼子和二鬼子。
遼縣迎來了久違的清明。
于是,就在距離鬼子軍營不遠的地方,董氏包子鋪,老板喜氣洋洋,大口叫賣。
不大的店鋪前,人頭竄動,一籠一籠新出爐的包子快速消失。
分量足,價格低,質量好,還不限量的收邊幣,短短幾天時間,董氏包子鋪的包子面點銷量暴漲,也以一己之力,促進了邊幣在遼縣的流通。
“得再盤幾個鋪子?!?
“招募一些工人?!?
董老板心里盤算著。
光靠一家鋪子,收集不到多少邊幣,必須做大做強,才能完成那位神秘年輕人的任務,收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邊幣。
不過··
想到這里,董老板眉頭皺起。
雖然銀元管夠,哪怕是高買低賣也能支撐消耗,但問題是,如果開幾家分鋪子,面粉需求量會暴漲,每天需要幾百斤,甚至上千斤。
遼縣地處晉中地區,地少且貧瘠,地里產出少,周邊多是窮苦人,為了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奔波勞碌,只要他物美價廉,就不愁沒人買。
多少都能賣掉。
雖然有銀元的話,多少面粉都可以買到。
但問題是,也會帶來大量的危險。
他可沒有那個年輕八路軍的手段,可以在幾百個鬼子眼皮子底下來去自如,甚至還能干掉幾十個鬼子。
“得想個辦法?!?
董老板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