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道醒來時，四周靜悄悄的，帶離他離開登仙梯的長老只是留下一句“八百零一層，乙等成績”的話，便離開了。

夜空如洗，萬籟無聲。

皎月如華，透下銀河般的光輝，將群峰籠罩，宛如仙境。

他呆呆的看著遠山朦朧，坐了很久，腦子里的畫面不斷跳動，等他低下頭時，卻發現眼眶有些濕潤。

畫面中的一切好似真實發生過，又好似如夢幻一般，一觸即碎。

他忽然意識到，前世的自己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愛笑沒心沒肺的人，但自從穿越以來，似乎一切都變了，變得有些面目全非，每個夜晚都會焦慮抑郁，總擔心自己熬不過去，可他好像從未覺得苦。

也就在這某一個瞬間，一股莫名的窒息感突然襲來，讓他難以呼吸，直至臉色憋的通紅。

李道大口喘息，臉色蒼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他試圖尋找一些開心的事，來緩解心中突如其來的情緒，可想了很久，卻回答不上來。

這就是問心？

他忽然想起來王辰曾說過登仙梯，最后兩百層就是問心，所以這些突然爆發的情緒以及記憶，并不是他不記得了，而是他習慣性的將其隱藏了，直到此刻，才被引出來。

突如其來的思緒宛如決堤之勢，充斥在李道的腦海里，讓他怔愣許久。

他下意識掃眼四望，才發現這是一座平臺，四周有些昏暗，但兩旁卻立著七根漆黑石柱，每根巨大的石柱上還掛著兩個熒光石制作而成的燈籠。

周遭還有不少零散弟子，有得撐著身子被人扶起，有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這些都是剛剛登過仙梯的弟子。

而在平臺前方，有一條寬大的浮空古道，兩旁巨柱林立，延伸到另一端，那座高達百丈的宮殿前！

那便是霞云殿！

夜幕降臨，巍峨肅穆的霞云殿殿被徹底籠罩在夜色中。廊檐殿角處處懸掛著精致的八角宮燈，散發出柔和朦朧的光芒。偶爾一陣風吹過，燈光也隨之搖曳不定，或明或暗。

遠遠看去，樓閣飛檐，殿宇嵯峨，竟有股橫空出世、氣貫蒼穹之勢。

僅僅只是一眼，李道便感覺一股龐大如海的氣息籠罩而下！

他立刻收回目光，心神巨震。

直到一道近在咫尺的清脆叫聲響起，他才反應過來。

“小師弟？你怎么還未回去？”

李道轉頭一看，來人玉肌透紅，額間少許香汗淋漓，不是冉清月又是何人？

只是她的身后，還跟著一位比李道年長幾歲的女子。

女子雖著裝制式道袍，端莊之中透露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清冷之感，青絲披落，僅僅用一條紫色的發帶系著，肌如白雪，腰如束素，端的是一副畫中仙子。

那女子似乎也發現李道在看他，只是冷冷一眼，盯得李道連忙別過視線，看向冉清月。

冉清月笑道：“這是二師姐，今日與我同時參加試煉。二師姐，這位便是師尊剛收的小師弟，叫李道。”

“見過二師姐！”李道連忙起身拱手。

二師姐原名蕭晴，似不善言語，只是朝著李道微微頷首，并不言語。

“小師弟，二師姐就是這般性子，心里莫要在意，等日后熟悉了，你就知道二師姐其實挺不錯的。”冉清月嘻嘻一笑，故意湊近些壓低聲音說道。

但論誰都知道，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怎么可能聽不見她的聲音，也就是她故意一說罷了。

李道當即會意。

“登仙梯會進行到明日晚間，后日才會結束，我看小師弟已經出來了，想來是已經攀登過登仙梯了，不如隨師姐一路回去？”冉清月古靈精怪的來了句。

“那便多謝五師姐了！”李道再度拱手，隨后收納心緒跟著冉清月朝一處空閑的葉靈舟走去。

由于試煉之后大部分弟子都已經離開，所以此時的人并不算太多，三人單獨要了一架葉靈舟，便往落夕峰而去。

剛踏上葉靈舟，冉清月就與蕭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大多與此次試煉有關。李道在旁邊聽了片刻，覺得無聊，便將注意力落到其他地方去了。

“對了小師弟，你是初次參加試煉，覺得此次成績如何？”冉清月忽然轉頭朝李道問了句。

“成績皆在長老之手，待第一關完后才會通告第一關成績，而且我登梯之時，因體力不支，不慎昏闕，所以并不知曉成績。”李道老實的說道。

“無礙！”

聽到這話，冉清月原以為李道是覺得自己成績差，也沒有多問下去。

她語氣一轉，又問：“我聽六師弟說，小師弟于外門之時，對制符一道頗有天賦，那第二關的仙藝比試，應當有足夠把握吧？”

聽到冉清月說李道也是修習符藝的，旁邊的蕭晴也不禁看了眼李道，來了些興趣。

李道當即一陣頭大，嘆了口氣道：“五師姐，你就莫要取笑我了。雖習符藝，但外門與內門又豈能一并而論？”

“說的也是。”

冉清月點點頭。

旁邊的蕭晴若有所思，旋即也將視線落到別處去了。

李道說的也不無道理，外門終究只是外門，與內門根本不能相提并論，哪怕內門最差的弟子，都不是一個外門弟子能夠比擬的。

雖然時有一兩個天才出現，但不出多少時間，便會將其納入內門，此長彼消之下，外門所留下來的，都是一些既無資質，又無悟性的弟子，如何能與內門弟子相較？

就如白玉堂，他也僅僅是當初初入宗門時，因引氣入體慢了點，雖被分配到外門，但后來這人所展現的天賦，絲毫不弱于一些內門弟子，故而便被趙倩收為弟子。

再如李道，先前只是四靈根資質，雖有少許悟性，但終究是資質不行，只能待在外門，可經過攫靈術讓他變成了三靈根資質，就算他現在只是練氣五層修為，可依舊被收入內門之中。

而外門余下弟子，所剩之人都是四靈根資質，想要有所突破，談何容易？

所以蕭晴與冉清月聽到李道的話，并沒覺得是謙虛的話，反而有些認同。

而且，就算李道不說這番話，兩人也并不覺得他能攀登多高，畢竟在她們看來，外門弟子哪怕僥幸進入內門，也僅僅是比少部分內門弟子強些罷了。

有此一問，權當冉清月無聊想尋個話題。

李道心中明清。

見二女不再將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李道這才松了口氣。

蕭晴乃趙倩座下二弟子，所居洞府靠近落夕峰的一座靈山上，所以她到了自己所在的靈山之后，只是對操控葉靈舟的弟子說了句不必降落，便一躍而起，只身墜入暗沉的群山之中。

李道將視線若有所思的從那座靈山上收回來。卻聽得旁側的冉清月輕聲微嘆，李道投去好奇的目光。

冉清月搖搖頭，沒有多說。

李道自然也沒有多問。

等李道回到清風洞后，已經是后半夜了。他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就裹著被褥沉沉睡去，待睜眼之時，已是朱色赤紅了。

感受體內充沛的法力，李道這才松了口氣。

昨夜他做了一場夢，是昏迷時畫面的延續，許是夢境如幻，竟有些模糊不清，但最后的結果他卻記得。

那是很多年后。

弟弟成家，妻子賢惠，兒女雙全，父母安康，一家人于春節那晚，其樂融融。

而隨著這一幕的浮現，李道心境竟久違的出現平靜，仿佛隱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那絲情緒，也隨著記憶模糊而徹底消散。

直到這一刻，李道才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是真正的融入這具身體，融入這個世界！

他，是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