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晃，車廂里一陣濃郁的濕氣味，是坐墊發出來的一種很久沒洗的味道。除了華繪川二人，還有一位帶著嬰兒的母親，車里還有一位臉色凝重的中年大叔。華繪川跟何亢有說有笑。中年大叔低眉垂首，看著馬車車廂地面，沉默不語。那位母親身著紅色長裙，正寵溺地注視著懷中的嬰兒，嬰兒竟然在這么搖晃的馬車里安靜地睡覺。

開始還能說說笑笑，很快時間就打消了華繪川二人的樂趣，當兩人開始安靜下來，才感受到馬車搖晃得難受。若是身體不好，一定能暈車。

不知不覺，華繪川和何亢都在疲憊中進入睡夢中。

忽然間，一陣劇烈的搖晃，二人同時驚醒，同時聽見一聲激烈的馬兒嘶鳴。

馬車驟停。

何亢差點摔倒，頭重重磕在車廂上。

華繪川神情警惕，簌然起身，頭探出車廂往前看。

車廂前方一地鮮血，馬兒橫倒在地，馬夫哭聲響起。

“饒，饒命！”

一群衣衫邋遢的山賊手里拿著明晃晃的大刀，命令馬夫跪在地上。為首者是一名單手大漢，滿臉胡須，皮膚黝黑，人高馬大，比周圍的人都要高上兩個頭，非常顯眼。

單手山賊那雙如同利刀般的眼睛瞬間掃視到華繪川，“下來。都給我下來。”

華繪川將頭縮回車廂，同時車廂外一頓腳步聲響起。

山賊包圍了馬車車廂。

何亢手捂著頭，一臉痛苦地問：“繪川，咋了？”

華繪川答道：“外面有山賊，讓我們都下車。”

聽罷不僅何亢，那母親與中年大叔臉色都一變，變得無比恐懼。

何亢擔憂地拍拍華繪川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外邊，道：“繪川，你武功高強，把他們都干趴！”

華繪川卻道：“他們來勢洶洶，我恐怕不是他們對手，我們先出去，看他們要做什么，再找機會逃跑吧！師父說過，能逃就不要打。”

說罷華繪川拉著何亢下了車廂。

車廂外，山賊兇神惡煞，提刀嚴陣以待。

他們先打量了二人一番，接著似乎表現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都看向車廂。

那單手山賊也過來了，他站在車廂旁，然后用刀狠掃，一刀砍在車廂上。

那把刀直接沒入車廂門里。

“出來！”單手山賊怒道。

但車廂里的人并沒有出來，只聽見中年大叔在車廂里說：“李福，你狼心狗肺，嬰兒你也不放過？！”

李福粗眉倒豎，怒道：“狗日的，賈宗，煞星再臨，你生了這怪嬰兒，我若不殺，他日必成禍害！”

“他不是怪嬰兒！”車里的賈宗嘶吼道。

李福道：“你那怪嬰兒，鷹翼鹿角，皮膚發灰，雙眼赤紅，那里有個人類模樣？這就是個怪物！”

賈宗的語氣漸弱：“放過他，什么我都答應你。”

李福道：“出來再說，你不出來，我就進去把他殺了。”

“好。”賈宗應允道。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走出來的時候，車廂突然炸開。

一聲巨響后，一點寒芒從車廂碎片中亮起。

李福瞳孔一緊，后退的同時抵刀前頂，只聽見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賈宗出現在李福的身前，手中的劍正頂在李福的刀面上。

賈宗雙眼布滿血絲，面目猙獰道：“你要殺我兒，我先殺了你！”

李福啐了口碎沫，瞪大眼睛道：“垂死掙扎，你已無力回天。小的們，給我上，把他砍了！”

山賊們聞聲一哄而上，將賈宗團團包圍。

賈宗明顯武功不如李福，接了李福兩三刀就有點乏力了，后面幾個山賊趁機上去砍了幾刀，直接將賈宗砍死。

看著地面血肉模糊的賈宗尸體，李福露出一副嫌棄的神情，接著他就看向那母親。

母親被一個山賊抓住，她用力掙扎，卻絲毫無法掙脫山賊的那只大手。

“放開我！”她用力搖晃肩膀。

那名山賊笑道：“老大，這女人想趁機逃跑，我抓住了她。”

“干得好。”

李福上前去，來到那位母親的身前，巨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大山一樣，影子將母親弱小的身形掩蓋住。

嬰兒蜷縮在襁褓里，那雙眼睛如同血月般鮮紅，沒有瞳孔，就這么靜靜地注視著巨大的李福。他仿佛天生不會哭泣，咬著小拇指，好奇地打量著身前這個大漢。

李福感受到一絲寒意，徹骨的寒意。他更堅定這個怪嬰兒是個壞種，他暗下決心為民除害。

李福指著襁褓命令道：“月花，把他交給我。”

這個母親叫花月，可她哭得暴雨梨花，花容月貌已經垮掉，眼里只有憤怒和憎恨。

她撕扯著喉嚨道：“滾吶！李福，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殺我丈夫，還要奪我孩子？！”

李福道：“是你丈夫要殺我！他不殺我我就不會殺他！”他使刀對著那嬰兒，繼續道：“我數三聲，你若不交給我，我就連你也砍了！”

“絕不可能！”花月堅定道。

李福一臉冷峻道：“那你去死吧。”

手起刀落，冰冷的刀鋒斜砍在花月的脖頸處，如同雪山熔巖噴發，鮮血瞬間噴濺而出，濺落在花月雪白的肩膀上，濺落在李福冰冷的臉上，濺濕了那小小的襁褓。

花月如同軟泥般倒下，手中的襁褓滾落在地。

鮮血滿地，染紅了襁褓。

襁褓中的嬰兒終于哭出了聲。一只灰色皮膚的小手從襁褓中探出來，掀開了襁褓，小手往空中亂抓。

當華繪川看到這個嬰兒時，虎軀一震，瞳孔地震。他終于知道為何李福會說這是一個怪嬰兒，因為這個嬰兒真的很難說得上是個人。

渾身灰色的皮膚，皮膚光滑，頭上有一對凸起的小鹿角，手指短而粗，雙眼通紅，嘴巴都是尖牙利齒，背上還有一對羽毛翅膀。

這哪里是個人啊，這簡直就是……怪物。

李福大吼一聲怪物，提刀就砍下去。

“我殺了你這災禍！”

可就在這時，嬰兒突然發出尖銳的哭聲，聲音異常刺耳，比用金屬刮玻璃的聲音更讓人難以忍受。

在場所有人聽到這個尖銳難聽的哭聲，無不馬上捂住耳朵，手腳發軟，瞬間眼睛布滿紅血絲。

李福手一軟，差點松了刀，但他只有一只手，沒辦法捂住耳朵。他沒有辦法，只能強忍著頭痛，用力揮刀。

刀尖在陽光下劃出一道亮眼的圓弧。

在眾目睽睽下，這把刀接觸到嬰兒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