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救他。”

女人的聲音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脊背沉重地被記憶壓彎，浸在雨水中的雙手不停在顫抖。

她沾染在白裙上的血漸漸被冬雨沖淡。

冷艷踩著紅底高跟站在女人身前，執著一把殷紅的傘。

聲音冷得刺骨。

“他已經死了。”

“人死不能復生。”

女人的淚水混雜在寒冬的雨水之中，她仍不死心。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求你……”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又顫抖著。

殷紅的傘低下，一陣寒風猛然吹過，刺骨扎心。

“他只是肉體上徹底死亡了。”

冷艷的話音落下，女人仿佛又被凌遲了般，最后的希望被完全破碎。

她費勁地抬起頭，對上那雙冷漠的眼睛。

冷艷似乎要將這個女人看穿，冰霜般的視線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無意識地一顫，隨后她只見朱砂啟唇：“你不會痛嗎？”

女人自喃：“痛嗎？”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此前的一幕幕，盡是鉆心般的痛。

那他，是不是更痛……

思緒萬千，兩行淚水失控地劃過女人的臉。

冷開口問道：“那下輩子呢？”

女人神情微動：“你說什么？”

冷艷解釋：“天道輪回，此世你們并非彼此正緣。此世你們的糾纏太多，以至于你與他在下一世，大抵會有幾面之緣。”

女人震驚，像是抓住失而復得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的意思是，我們下輩子還有機會再見？”

冷艷看著眼前的女人，竟生出一分憐憫：“你愿意用你的所有作為交換，護他下輩子平安嗎？”

聽罷，女人再次低下頭，她的手指緊了緊：“可是，我什么都沒有了。”

冷艷的聲音穿過女人的心臟。

“你還有肉體死亡以后的生生世世。”

“你愿意嗎？”

女人猛然抬頭，下意識地想抓住冷艷的衣裙，最后雙手滯留在半空：“真的嗎？！”

冷艷頷首。

女人緊握雙腿：“我愿意！”

冷艷提醒：“我的意思是，需要將你在肉體死之后，直到你與他所謂的下輩子，往后的生生世世作為交換。”

女人眸光微微一凝，試圖想要理解：“所謂的下輩子？”

夜雨漸停，遠處的燈光穿過雨聲，一晃一晃。

冷艷彎腰，用溫熱的指尖勾起女人的下巴：“人輪回之后不一定是人，人的來世也不一定相同。”

“而且所謂的轉世、存在的世界時間流速也有差異。”

“簡而言之就是，可能你經歷幾輩子，或者更久，才能再次和他同一世界，同一輩子。”

“不過你比較幸運，能在他的下個轉世便能相遇。”

“但那也是你的幾輩子之后的事情了。”

冷艷說完，便看到女人眼中生起的落寞。

她不解：“你應該感到慶幸，能再活幾輩子。要是你答應交換的話，你和他再次相遇之后，便會湮滅。”

女人毫無力氣，像是無可救藥般：“我答應你，愿意拿往后的生生世世作為交換，守護與他相遇的那輩子，他的平安，哪怕就此湮滅。”

冷艷松開手，撫上她的臉：“可惜了。”

女人帶著哭腔，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謝謝你。”

冷艷輕輕擦撫女人臉上的雨水與淚珠，忽然小聲說道：“記住，他身上的痣。”

女人一怔，小聲確認：“脖子右側那顆嗎？”

冷艷將食指放在女人的嘴唇上，噤聲：“嗯，是秘密。”

雨聲經停，遠處的燈光將兩道影子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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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云退去，皓月當空，兩個男人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下。

其中一個男人開口：“云先生，我也可以和你做交易嗎？”

那個被叫作“云先生”的人禮貌地勾起嘴角，看向同自己一直站在此處的男人。

他啟唇：“你知道我也有能力。”

男人瞇著桃花眼笑道：“云先生很厲害，不僅是百越市最尊貴的投資人。”

云先生抬了抬鏡框，對男人解釋道：“怎么，你想用自己的家財萬貫和我做什么交易呢？”

冷風襲來，墨云在悄然間潑灑至明月處，無人知曉。

“云先生說笑了，不是拿我的家財萬貫。”

“是同她一樣，生生世世的湮滅。”

“換她晴空萬里，無災無難。”

聽罷，云先生對男人的這番話有些意外。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應該不欠她什么。”

“何必付出至此呢？”

男人望向不遠處跪在地上的女人，微微蹙眉，瞳孔下沉：“我欠她的，要是細算，大抵要用幾輩子才能還清。”

云先生的聲音溫潤如玉：“好。”

“但是你們都不存在額外的記憶，我只能瞞著天道讓你們相遇幾次，其中的情愫也會添加，其余的便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你也是生意人，知道這并不劃算。”

男人聽罷，回頭看向云先生，眼神中閃過一絲乞求：“她只會值得更好的。”

云先生笑了：“好，不愧是生意人，夠爽快。”

夜晚的風聲又大了些，皎潔的月光在頃刻間灑下。

刺骨的風最終耗盡了漫長冬夜中的漆云，隨后，溫柔的光肆意描刻。

一個女人執著把殷紅的傘。

一個男人雙手插兜，依靠在不遠處的屋檐下。

冷艷立在陽臺前，眼神依舊落在那個女人身上，淡了又淡。

半晌，她對站在身后的云先生開口：“你為什么要幫他？”

這句話，像是在問他，又像在問自己。

云先生似笑非笑，像極了只狐貍：“我很欣賞他，你也是。”

冷艷回頭，對上云先生溫柔的目光。

他向來如此，好像對誰都如此。

云先生將眼鏡取下，眸含深情：“老頭喜歡你，你多說兩句好話就是了。”

冷艷嘴角含笑，輕輕挑眉：“我知道。”

云先生：“到時候還要麻煩您幫我多說兩句話了，美麗的冷小姐。”

冷艷：“這對我有什么好處呢，尊貴的云先生？”

云先生：“冷小姐說笑了。”

冷艷指尖掠過云先生的發梢，提醒道：“上次我提的那個意見——”

云先生撫上冷艷的手背，頭微微一側，吻了吻：“好，我答應你。”

相傳，百越市的月色最佳，尤是在那初冬小雪，偏是博得了冷艷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