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用鑰匙打開地下室的鐵門,巴倫本想先進,卻腳步一頓,選擇自己殿后。
直到確認身后沒人,這才跟著進入地下室。
地下室是一個兩面都是木門的漆黑甬道,松明燈隨著鐵門拉開燃燒,四處充斥著藥材的氣味,這種味道讓巴倫想起前世的中藥診所。
男爵走在前頭,每開一扇門就介紹門后藥材的產地與藥用價值,還有主要購買這些藥材的商埠都是來自哪些城市的那些人。
分門別類,一扇門后就是一種單獨的藥材,有些曬干,有些還未來得及曬干。
巴倫驚異于這酷似前世中醫保存的方法為什么在這里也有。
男爵解釋說就是這種古老的保存方式從東方的費南流傳而來……
“L先生不是費南人?”他說。
面對雅麗蘭與安德烈投來的懷疑目光,巴倫面不改色的胡編亂造:“我是混血兒,我的父親與母親是在第二次信仰戰爭中相識……”
他簡略而有力地說了一個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故事的大概內容縫合了《哈姆雷特》、《李爾王》、《鄉村愛情進行曲》以及《甄嬛傳》等著名作品。
這故事讓在場三人看向他的目光從一開始的疑惑轉為同情。
男爵悲傷地說:“真沒想到L先生還有這樣的過往,想必在您的家鄉,您的母親一定還在等著您回去吧。”
“往事不必再提,對我而言那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
巴倫步伐穩健,面無表情。
他能聽到,自己距離那如同孩子的抽泣聲很近……已經很近了。
他停在一扇木門前。
雅麗蘭與安德烈也同時停在這。
三人對視一眼,巴倫與雅麗蘭默契看向安德烈。
福德城著名賞金獵人,代號“跋扈獵犬”的安德烈·德維沉默片刻,咧了咧嘴,推開了木門。
“轟……”
尖銳的鳴叫聲驚擾了三人,煉金回路下意識在皮膚上聚集,但隨后胖墩墩的男爵卻先三人一步進了房間。
他看著碎裂的玻璃窗驚嘆:“哎呀……原來是儲藏室的窗戶破了……我的宅邸在蒙德拉的風帶,夜晚起風是常有的事……”
“這么看來先前我們聽見的哭泣聲應當就是風聲了。”雅麗蘭歉意道,“是我們誤會男爵了。”
風從窗戶的縫隙里灌入,發出孩童般的哭叫。
堆砌著的各式藥材被風吹散在地上,巴倫蹲下身隨手撿起一顆灰色的果實,捏在手中端詳。
男爵笑著解釋:“這是蒙德拉特產的樹果,磨粉后配合安神草使用可以治療瘧疾。”
巴倫點點頭,把樹果扔進嘴里,又指著墻壁上潦草的,如同孩童涂鴉的壁畫說:“男爵大人,這些又是什么?”
那是一些火柴人模樣的涂鴉,一個人的輪廓,肩膀部位有一朵淺淺的花一樣的印記。
它張開手,似乎是要抱著什么東西。
巴倫俯下身,摸了摸涂鴉,發覺似乎是用什么特殊的顏料,已經深深嵌入地底,擦也擦不掉。
“一些過往仆人的惡作劇罷了……”男爵看了看窗外,“時候不早了,外面風大,我為諸位安排歇息的地方吧。”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餐,男爵便在門口送別巴倫這些人。
“男爵大人……”巴倫低聲說,“昨天對您造成的困擾我表示抱歉……我也只是奉安德烈先生的旨意行事……”
“獵魔人的規矩我懂……為了感謝L先生對蒙德拉和平做出的貢獻,我決定讓希拉在您在蒙德拉任務的這段時間里,做您的專屬女仆。”
男爵捋了捋兩撇八字胡指向某個地方,提著皮箱的希拉正俏生生站在巴倫的馬前,遭受獵魔人糙漢們的諧謔。
“她將負責照顧您的飲食起居,務必讓您品嘗到最好的蒙德拉風土菜肴。”
其實男爵的本意是把希拉干脆送給巴倫,但他得知昨晚派去巴倫臥房陪侍的女仆被獵魔人拉著去廚房大干了——幾道菜后,遂改變了說辭。
巴倫點點頭,想著只要不是黑面包配干巴土豆,那總歸是好的。
“L先生,如今費南閉關鎖國,回到故鄉的確是一個非常困難的事情。”男爵笑著說,“但如果您需要幫助,我想琉夏閣下很可能會愿意幫助你。”
“琉夏?”安德烈忽然驚呼,“莫非是鋼鐵城的那個琉夏?”
“那是……”
不等巴倫詢問,雅麗蘭就為他解釋:“琉夏·羅斯金,第一獵人公會副會長之一,白銀獵魔人,被認為是此次選帝儀式,最有可能成為吉利安公國選帝侯的人。”
坎貝拉男爵彬彬有禮道:“鄙人正是琉夏會長的贊助商之一。”
……
蒙德拉小鎮,鮮血教堂,因為是禮拜日,前往教堂禱告的人要比尋常多很多。
特蕾莎修女端莊的站在血神石塑的雕像下,指引小修女奧莉薇亞與她的妹妹塞西為一個又一個上前膜拜的人獻上【神予的圣血】——其實就是葡萄酒。
至于為什么巴倫知道,因為他也排隊領了一杯用來搭配早餐的黑面包——穿越到這個世界后,巴倫發覺自己的胃口大了很多。
現在教堂里除了修女、信徒、就只有吃早餐的巴倫。
雅麗蘭帶人去周邊搜尋血魔的蹤跡了,雖然血魔不會在白天出現,但白天可以讓他們發現一些夜晚難以察覺的事情。
領圣血后,特蕾莎修女與教堂僅有的幾個修女便帶著信徒唱圣歌。
歌唱的不錯,歌詞填的也古老而玄奇。
但大意讓巴倫概括就是:
血神你快醒來,血神你怎么還不醒來,血神你醒來了嗎?血神你醒來了吱個聲好嗎?
領圣血唱圣歌后,便是【血禮】。
大概是信徒中有人懺悔自己的罪過,隨后特蕾莎用針扎破自己的手指,擠出上面的血為懺悔者在額頭畫一個十字。
巴倫注意到前來懺悔的人都是一些上了年紀,年老色衰的農婦。
有些人說著說著就哭了,于是其他修女就在那里拍著她的背,溫聲細語安慰她。
其中有幾位農婦的懺悔之語引起了巴倫的在意。
這里得說一句,真不是巴倫刻意侵犯其他人的隱私,實在是靈覺成龍騎士后,除了身體上的強化與胃口變大,他的五感也到了一種非常變態的地步。
有些話他不想聽,卻總是被動的聽進了耳朵。
他咬著黑面包,喝著葡萄酒聆聽那農婦的懺悔詞,嘴里嚼嚼嚼:
“修女小姐……我懺悔殺了人……”
“娜娜莉大嬸,您是個老實其對神虔誠的人,您怎么會殺人呢?”
“我看見那些孩子的笑臉……還有死狀……她們是來找我的……”
巴倫嘴里嚼~嚼~嚼,另一個農婦跟著擠上去:
“她們來了……她們終于來了……求血神原諒我吧……”
巴倫嘴里嚼——嚼——嚼,又一個農婦上前:
“是……是我們害死了她們……我們不該……可那場饑荒,如果不這么做……我的家庭怎么活下來呢……”
巴倫表情嚴肅,不嚼了。
等到希拉端著為他準備好的牛奶上來,他才勉強把干巴的黑面包咽下去。
接著他看向希拉,女仆小姐今天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希拉表情羞紅,她放下牛奶壺,在裙的圍擋摸出一大捧,五顏六色的,巴倫叫不上名字的花束:
“是先前我弄丟的花……我拜托村里人去福德城買來了……二十個銅幣……我快半個月的薪水……”
接著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擺著手說:“L先生不要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是我多言了,因為我把男爵大人的花弄臟了,這是我該有的懲罰……”
女仆臉紅得像火燒云,她拉高音調說:“不是懲罰!為L先生送花,我感到很榮幸!再見!”
她慌亂鞠了一躬,手忙腳亂的離開了。
巴倫看著餐盤上的花束沉思,二十銅幣就快半個月的薪水了,合計起來一年也就四塊銀幣,男爵有點小摳啊。
想歸想,他還是很莊重地把花拿起,收好。
直到躲在角落里偷看的女仆小姐紅著臉離開,他才打了個飽嗝。
……
等到懺悔結束,信徒們要么離開各回各家,要么留下,準備等待中午的圣餐。
特蕾莎修女跟著坐到巴倫身側,拿起花輕嗅,漫不經心問道:
“L先生喜歡處女嗎?”
嚼嚼嚼的巴倫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