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的洛水可能還不要，一看是藥材她都沒猶豫下，立馬收了。

洛剡強忍住笑意，連忙打破尷尬：“歐陽兄是哪里人？”

“平陽縣。”

“那里我倒挺熟的，我有生意也在那，去過兩回。聽說平陽有個鑄劍大師，叫歐陽飛的你可知道？”平陽縣離沐陽縣少說幾百公里，洛剡很是好奇他來此的目的。

“鑄劍大師稱不上，不過我家是祖上一直從事這一行，倒是攢了些名聲。”歐陽宣見他們疑惑，頗有些自豪，輕咳一聲：“歐陽飛正是家父。”

歐陽家世代以鑄造鐵器為生，尤其到了歐陽飛這一代，生意做的更是紅火。如今又搭上了官家這條線，與朝廷鑄造一些簡單的兵刃。

“說來也是緣分，我曾與歐陽大師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未能過多攀談，很是遺憾呢。”當年巧遇歐陽飛，得知他打造的刀劍世上無雙，本想趁此機會讓他為自己量身打造一把寶劍，結果別有因故，沒能如愿，此事也不了了之。

歐陽宣自然不知道他這些心思，只覺得洛剡是個比較好客的人，也就笑笑沒有說話。

“歐陽兄來沐陽縣多久了？是有什么事嗎？”洛剡又問道。

“有些日子了。倒沒什么事，不過出來走走罷了，算是多體驗下各地風土人情。只是沒想到碰上這等災禍，一時動不了身，便耽擱這么久。”歐陽宣想了想，還是有所保留，只隨便敷衍了幾句。

“大哥，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見二人相談甚歡，洛水又想起還有別的事要做，也不好再耽擱下去，便起身告辭。

歐陽宣本是為了賠罪而來，見洛水要離開，自己也不好多待下去，也起身告辭：“既如此，我也該回去了。”

洛剡這兩日在屋里待得無聊，又見他是遠方來的，想多了解些外面的消息，便挽留道：“不急，她要出城為災民看病，我們不用管她。歐陽兄用過飯沒有？”

“......”

不等歐陽宣說話，洛剡便擅作主張，命人備了酒菜。歐陽宣也不好再次拒絕，二人自然把酒言歡。

洛水先是來到洛家在城外賑災的落腳點，小廝們配藥、熬藥，看他們有條不紊的忙碌著，洛水才放下心來。又問了幾個病人的情況有沒有好轉，得知只有張寶樹還是不肯服藥，決定親自去看看。

張寶樹家位于村子最西頭，洛水來到村子，眼前一片殘敗不堪，家具物品又長時間被水浸泡，空氣中散發著難聞的氣味。而村民們并不在意，只想著趕緊把房子建起來，一個個臉上疲憊不堪。

有少羽開路，小琳扶著洛水小心翼翼的穿過村子，生怕她被路上的雜物絆倒。

來到張寶樹家。與其說家，仔細看連個窩棚也不如，只拿幾根木棍搭著，上面搭了些破布稻草。窩棚里面空間狹小，只能勉強窩下一個人，就這樣的窩棚應該還是村民看他無助幫忙搭建的。

張寶樹家里現在應該只剩下一個兄弟了，而且還在衙門忙碌，自己又斷了腿，村民便自發地幫他搭了這個房子，多少能擋些風雨。

洛水站在門口往里看了一眼，張寶樹死尸一般躺著一動不動。又想起他幾天不曾吃喝，有些擔憂的喊道：“張大哥？”

里頭人聽見聲音動了一下，但是并沒有起身回應。

“張大哥，你怎么樣了？”洛水見他有所反應，但是不肯回應，于是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

里頭人還是不出聲，洛水擔心他病的嚴重，準備進去看看情況。少羽將木樁挪動了一下，好在洛水身量較小勉強能進去。

“別，別進來。”一聲微弱的聲音傳來，似有似無，聽不真切。

洛水還以為是在喊她進去，吸了口氣掩鼻進去。

“出去。”張寶樹張了張嘴，勉強能發出點聲音來。

這一聲洛水聽清了，是叫她出去。可是人都進來了，怎么也得看看情況。洛水想給他探探脈搏，又被他躲過去。

洛水臉上微怒，她好心救他，結果卻救了一個一心尋死的人：“聽說張大哥這兩日也不吃藥，也不進水，是打算就這么去了嗎？”

張寶樹也滿心怒火，他曾讓她放棄，是她非要救。如今妻兒已死，家里就剩他一個斷了腿的殘廢，活下去還有什么用？

“人各有命，生死我掌控不了。不過既然我救了你，你就這么死了，我良心難安。我知你覺得妻兒都已離世，心里難受一心尋死！可即便如此，你也應該找到小櫻桃的尸首，將她好好安頓再尋死不遲？”

小櫻桃是張寶樹的女兒，才八歲。那日與張大嫂一同被洪水卷走，生死不明。后來他們找到張大嫂的尸身，而小櫻桃卻不見蹤影，洪水那樣猛烈，大人都扛不住，更何況一個孩子，所以他們也默認了小櫻桃已死。

“不管怎么說，既是父女一場，就是死了也得找到好好安葬不是？總不能讓她一直這樣無家可歸吧？”言盡于此，洛水也不想再說什么。

不過張寶樹卻聽進去了：“洛大夫，能找到嗎？”

一聲大夫，洛水脾氣終究軟了下來，沉思片刻。她也不是沒派人幫忙尋找，如今失蹤的有四五十人，很多人都放棄了，可是放棄尋找就等于默認他們死亡啊。

“她在等你。”

甭管是生是死，小櫻桃都在等著那個帶自己回家的人。

洛水出來后仰頭看向天上的太陽，那兩日天氣也是那么好，誰知道會忽然刮了大風，接著便是一連數日，風雨不停。

人生便如這天氣一般，不知什么時候突然一陣暴風雨，就這么結束了，活著的人更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午飯時候，忙碌的村民才停下來，洛水又為身體不適的村民診斷一番，給他們都開了藥，讓洛家人熬好了給他們，這一忙又是許久。

回去路上洛水在轎子里悶得慌，便下來走走，看見遠處一個身著一襲淡藍色的綢緞長裙的女子正在與工人說著話，手不停地指點著，好像在指揮著他們應該怎么做。“前面是陳大小姐嗎？”

“是的，前面是寶善堂。”小琳回答道：“要去看看嗎？”

洛水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