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高歡聞雞而起。
察覺到床榻動了一下,婁昭君眼皮微抬,整個人猛然蜷成一團。
“啊!”
尖銳的叫聲打破清晨的寧靜,枝頭上準備吟唱的麻雀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高歡:“???”
他捂著胸口,深呼吸,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聲音溫和:“怎么了?”
婁昭君回以沉默。
良久,她滿臉不好意思但理直氣壯:“起猛了……忘了已經嫁人了!嚇死我了……”
高歡:“……”
這貨有沒有神經病我不清楚,但我快被她嚇出神經病了……高歡默不作聲穿著衣服。
除非天氣不好,否則他每天清晨都有運動的習慣。
練刀練槍。
騎馬射箭。
婁昭君重新擁著被子躺好,慵懶的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昨夜她和高歡大戰三百回合。
屢敗屢戰。
屢戰屢敗。
最終各退一步。
她唱了征服。
等到高歡穿著武士服走后,端著盥洗盆的馬冬梅才紅著臉從外面走入。
此刻大胸蘿莉頂著兩只熊貓眼,看起來有些疲憊。
無他,聽墻角來著。
少女情懷,春心蕩漾,輾轉反側到了黎明才堪堪睡著,然后做了個春夢醒來更累了……
馬冬梅強行將婁昭君拖出被子,氣喘吁吁小聲嘀咕:“娘子,等下要面見公婆,可不能去晚了!”
公婆,指的是高肇和高平公主。
義父也是父。
婁昭君這才懶起畫蛾眉,只是渾渾噩噩,一副加班很晚又要早起的社畜模樣。
馬冬梅適時補刀。
“現在不是從前了,娘子既然已經做了郎主(主人)的妻子,每日就要晨昏定省,可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想睡到什么時候就睡到什么時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晨昏定省?那不就是早晚打卡?”
婁昭君一臉想死的樣子。
馬冬梅雖然不知道什么是‘打卡’,但她和婁昭君相處多年,知道自家娘子想要說的是什么意思,于是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繼續碎碎念魔音灌腦。
“從前大人給娘子請的先生說過,孝為人之本。”
“況且高司徒位高權重,娘子討好高司徒也能多多幫襯郎主……”
“娘子,何為常慶?為何以此稱郎主?”
……
嗯,這句話是她的私貨。
大胸蘿莉昨夜苦思冥想一夜,始終沒有想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婁昭君嘴角揚起:“你把這兩字的偏旁去了。”
馬冬梅歪著腦袋思索片刻,帶著嬰兒肥的小圓臉上紅如火焰,別有一種嬌艷欲滴的滋味。
“娘子……你……我……”
“我什么?你什么?是不信嗎?”婁昭君露出了流氓的笑容,想了想,繪聲繪色的講述起了自己親身觀摩到的細節。
……………………
日上三竿。
婁昭君一身盛裝,雖然不如昨日打扮繁瑣,但連衣服帶首飾重量也在二十斤左右。
見禮結束,收了高肇紅包。
她跟在高歡身后向外走,喘著粗氣:“還要去哪?如果去的地方不重要的,可不可以先讓我把這身衣服換掉?”
高歡想了想,搖頭:“去見阿姊。”
他臉上閃過幾分遺憾。
昨天他是以高肇義子的身份迎娶婁昭君,高徽、高婁斤等人沒有出席婚禮,他的那些懷朔鎮小伙伴也就司馬子如這個洛陽令在角落里遠遠看著。
所以今日,他準備帶著婁昭君回去見見高婁斤。
雖然,她倆早就混熟了。
但那時候她倆見面時的關系和現在不同。
高歡母親早亡,長姐如母,若非高婁斤對他從小到大的照顧,他活不到今天。
婁昭君一言不發跟在高歡身后,只是暗罵前面的死直男不知道走慢點,攙扶著她……
……………………
高岳家。
高徽、高婁斤、山大娘坐在上首,嘴巴笑的快咧到后腦勺。
婁昭君裝的很。
從頭到腳,每一根頭發絲都透露著端莊高貴,渾然沒有之前瘋當當追著高岳家的狗到處亂竄的樣子……
高歡不在現場。
尉景一臉不悅的將高歡堵在外面,瞪著眼:“大郎,你自小在我家吃吃喝喝,穿我的衣服,住我的房子,我沒有過半分怨言吧?”
高歡回答:“沒有。”
這一點他不否認。
雖然對方有昧下過侯景給他的賞錢,但總體來說對他極好。
尉景接著說道:“你一封信,我辭了懷朔鎮的官,護衛著你阿姊千里迢迢來了洛陽!你問問你阿姊,我可有過半句怨言?”
有,但這時候你指定不承認……高歡滿臉誠懇:“沒有!”
尉景欲言又止,一副氣到說不出話的樣子。
高歡問道:“姊夫到底想說什么?”
尉景猶豫再三,還是旁敲側擊:“大郎有想過沒有,這一大家子人來了洛陽,吃什么,喝什么?別人家的孩子能拜師讀書,尉粲有錢進學堂交束脩嗎?”
“哈哈哈……”
高歡仰頭笑了幾聲,問道:“姊夫可是埋怨我不為姊夫謀官?”
尉景重重點頭。
畢竟司馬子如都走馬上任好多天了!
高徽也已經入職中書省。
他呢?
在家待業!
這些天的無所事事,弄得他在高婁斤面前都有些抬不起頭。
嗯,是真的抬不起頭。
無他,中年夫妻親一口,噩夢能做好幾宿……
高歡壓低聲音:“我的廷尉府缺個獄櫞,職位不高,從八品下,不知姊夫可愿屈就?”
屈就?
尉景當即就想噴高歡一臉。
廷尉府是什么地方?
最高法!
在最高法當監獄長,是屈就?
這小子越發不當人子了……尉景用力翻了個白眼,旋即愣住。
他想起了高歡剛才說的那句話。
我的廷尉府!
尉景咧開嘴笑了起來,眼睛逐漸變成了孔方兄的樣子。
……………………
半月后。
尉景懷揣著一個發財夢走馬上任。
而在城東,皇家的儀仗浩浩蕩蕩向嵩山前進。
那里有一處北魏皇家的避暑之地。
高歡就在伴駕行列其中。
不只是他,元恪特意下詔讓全部伴駕高官都帶上家眷一同前行,若非目的地明確且就在洛陽附近,大家差點以為元恪想要再次遷都……
婁昭君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望向高歡嘴角揚起:“郎君,知道涼宮春日嗎?”
高歡:“……”
他果斷搖頭。
婁昭君自顧自解釋:“涼宮者,皇室避暑之地也,涼宮春日,即皇帝在春季前往避暑山莊休憩……”
高歡: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