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

高歡聽到聲音，瞬間望了過來。

婁內干咳嗽兩聲，呵斥道：“是誰這么不懂規矩，躲在屏風后偷聽啊？”

婁昭君臊眉耷眼著走了出來。

“好你個劉良女，平日里冒充貴人外出招搖撞騙也就算了，今日還敢躲在屏風后面偷聽我與高小郎君交談，真是豈有此理？”

“還不快點出去，找管家領罪！”

婁內干說完，擠眉弄眼向婁昭君使著眼色。

婁昭君：“……”

高歡默默打出一個問號。

當我打出這個問號的時候，不是我有問題，而是你有問題……高歡似笑非笑望著婁昭君，不說話。

婁昭君懵逼片刻，望向婁內干：“阿耶，高郎已經都知道了！”

婁內干：“……”

老頭沉默片刻，面無表情：“你們年輕人聊，老夫倦了，去睡了?！?

說完，他一溜煙走了。

走的很急，甚至路過門檻的時候還趔趄了兩步。

高歡望了望屋外明媚日光，暗暗點頭，老頭山西人，午睡很合理。

嗯，婁內干追封太原王。

婁昭君沉默一會，岔開話題：“你如今顯貴了，阿姊一家還在懷朔鎮受窮確實不妥……而且，早點走也是對的，畢竟你懂的！”

高歡搖頭：“我不懂！”

臭男人還在這裝，不因為六鎮之亂你為啥現在就把高婁斤一家弄來洛陽……婁昭君咬咬后槽牙，決定高歡裝她也裝，于是接著最初的話題問道：

“洛陽居大不易，你有想好怎么安置阿姊一家嗎？”

阿姊？好親切的叫法……高歡嘴角揚起：“有啊，住到高岳家里去！”

高岳家雖然破敗，但底子還在，有著他這段時間的貼補，高岳正在找人翻修祖宅，別說只是住下尉景和高婁斤一家，就算是將來再搬進來十幾戶人家也住得下！

比如可朱渾元一家。

再比如斛律金一族。

這些人都將是他在洛陽城更加站穩腳跟的幫手！

雖然這些人大字不識一籮筐，但他們很能打，而社會的底層邏輯永遠是暴力。

聽到高歡的話，婁昭君自嘲笑笑。

嗯，她本來的意思，是讓高婁斤一家住在她這里。

但既然高歡有了安排，她也就不再說些什么，只是點點頭問道：“書信可寫好了？最好寫點只有你和阿姊知道的秘密，這樣阿姊才會相信我派去的人?！?

“寫好了?！备邭g從袖子里摸出信件遞了過去：“有勞了。”

婁昭君抿嘴笑了笑，問道：“今日就有一支商隊去往懷朔鎮，你看看有什么要給懷朔鎮的親朋帶的東西，正好一并送過去。”

高歡想了想，搖頭。

畢竟在如今的懷朔鎮，他能稱得上朋友就剩下了韓軌一人，而韓軌此前給他的信上說過，韓智輝求公爹太仆卿陸延幫著韓軌在太仆寺找了份差事，也就是這幾日就會來到洛陽。

所以，他也沒有什么東西要往懷朔鎮送。

不過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過些時日就是高平公主的壽辰，你能幫著我挑幾件禮物嗎？”

“高平公主？”

“就是當今天子的姑姑，高司徒的續弦夫人，本月初三是她的四十整壽，我要前往司徒府赴宴，自然不能少了禮物。”

“哦?！?

婁昭君緩緩點頭，然后臉上泛起幾分紅暈：“今日天色還早，要不然咱們同去洛陽大市挑選禮物如何？”

這算是約會邀請嗎……高歡點頭：“固所愿，不敢請耳！”

文縐縐的裝文化人，還固所愿不敢請耳，嘔……婁昭君心中吐槽，臉上卻露出明媚笑容。

…………………………

洛陽大市。

蔡儁跟在高歡身后，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

這是他第二次來洛陽城。

上次來的時候，他是高歡‘護戒小隊’的成員，全部心思都在劉裕的鎮宅玉座金佛上，后來送完禮就直接返回了懷朔鎮，從未停留。

如今，他真是開了眼了！

洛陽城，果然繁華！

高歡是個男人，逛街從來都是直撲要害，想買什么直接就去購買，從不閑逛。

故此沒一會，他就找到了心儀的禮物。

那是一串吐谷渾商人售賣的天珠手串，據說是前來高原苦修的天竺僧人的遺留物，故此有能識此寶者分文不取，不能識寶者萬金不賣！

最終一番討價還價，高歡以一萬錢成功拿下！

收好天珠手串，高歡心愿達成，本想直接回家，但一旁的婁昭君就仿佛打了雞血般毫無疲憊之色，考慮到自己有求于對方，高歡只能跟在后面陪著逛街。

婁昭君東逛逛西逛逛，看見喜歡的朱釵首飾就毫不猶豫的出手購買，壕無人性！

不僅給自己買。

她還給高歡也買了腰帶，玉佩；給從未見過的高婁斤也買了衣服、鞋襪；甚至還有不在這里的高岳的禮物，一問就是老鄉見老鄉，一拒絕就是哭唧唧著一張臉，嘟囔著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是個女人……

吧啦吧啦十萬個借口。

煩得要死！

高歡面無表情。

高岳偷偷露出姨母笑。

旁觀者清，這倆人絕對有問題！

他將自己的推論告訴了負責給婁昭君拎包的馬冬梅，后者那殘留有嬰兒肥的小圓臉滿是認同。

畢竟她還懷揣著一個睡了高歡的夢想……

直到太陽西斜，洛陽大市響起催促眾人離去的鼓聲時，高歡突然有了一種如蒙大赦的感覺。

無他，累，感覺比挖了十畝地還累！

蔡儁也是。

他發誓，再也不跟女人出門逛街！

出了集市，蔡儁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假模假樣說道：“啊呀，馬上就要宵禁了，看來今晚是趕不回洛陽縣衙了，我還是就近找個客舍過夜好了！”

高歡：“？？？”

真懂事，早知道也給你買點東西了……婁昭君附和著說道：“還花錢去什么客舍啊，我們家在大市有商鋪，店里的掌柜和伙計都住在旁邊的達貨里，地方寬敞的很，足夠你睡了！”

“冬梅，你帶這位郎君去達貨里住……嗯，你也暫時在那里住下好了?！?

馬冬梅一臉乖巧的點了點頭。

蔡儁扭頭就走，毫不在意高歡懵逼的眼神。

婁昭君等到蔡儁、馬冬梅離去之后，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泫然欲泣：“啊呀，我忘了我也不能違反宵禁！但我答應過阿耶，今夜要回家居住的呀……現在卻宵禁了，可怎么辦呢？”

“怎么辦呢？”

你演的能不能再假點……高歡面無表情：“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固所愿，不敢請耳！”

婁昭君一臉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

角落中，望著遠去的馬冬梅、蔡儁，以及婁昭君身邊的護衛，又看了看往另一個方向走的高歡和婁昭君，幾個腰間鼓鼓囊囊的壯漢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