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溜溜達達的回家了。

雖然他違逆了段長的好意，沒有前往謁見婁內干，但他破案有功，還是受到了賞賜。

這是他從官府拿到的第一筆錢。

當即就花了。

買的東西不多，半只羊，一壺老酒，兩包奶豆腐，以及一大塊麥芽糖。

尉粲拿著糖蹦蹦跳跳的出門炫耀去了。

尉景很高興。

畢竟高歡不再是從前的小孩子，沒道理一直在他家里白吃白喝白住，如今接過高歡用賞賜買的大包小包，喜笑顏開的拍著高歡肩膀：“我就知道，大郎會比我有出息的！”

高婁斤也很高興。

不過她眼中更多的是八卦。

她揪住高歡的袖子：“給阿姊說說，你咋知道是趙小乙伙同王戰盜竊？還有還有，明明房門關著，為啥鮮于守成是被他倆殺的？殺完人他倆又是咋出來的？”

嘰嘰喳喳。

高歡耳朵嗡嗡的，感覺頭都要炸了。

但血脈的壓制，讓他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只是他有些好奇：“距離宣判不過半個時辰，這件事居然連阿姊都知道了？”

高婁斤點頭，眼中有一種名為急切的光芒。

嗯，她也是村頭情報站的一員，而在那個小圈子里，誰掌握的情報多，誰就受到萬人追捧！

高歡：“……”

他將自己知道的內情講了一遍，不僅如此，他還編造了一些鬼神之說好讓高婁斤當做談資。

比如將兩個案子聯系起來的并非是那團絲線，以及那把組合起來的萬能鑰匙，而是鮮于守成的怨魂顯靈，向他托夢講述了殺人犯的樣貌……

不僅如此，他還加入了一些后世的說書元素，將整個案子分了個九章十八回……

高婁斤聽的聚精會神，嘴巴輕輕張合，輕聲重復，加深記憶。

尉景一臉懵逼。

畢竟他是懷朔鎮獄櫞，雖說此案有些內情他不如高歡知道的多，但多少也了解幾分，只是在聽到高歡裝病沒有去阿諛婁內干時，不由得露出了悔斷腸子的表情。

“大郎糊涂啊！”

高婁斤正聽的過癮，猛然被人打斷，頓時沒好氣的回過頭：“哼！大郎可比你聰明多了！”

尉景：“……”

他嘆了口氣：“真定侯這些年早已今非昔比，腰間隨便薅下一根汗毛都夠大郎吃用半生，若是和他扯上了關系……”

“那又怎樣？”高婁斤滿臉不屑：“咱們雖然窮，但清白度日，又何必卑躬屈膝的巴結人！”

“婦道人家懂什么？”

尉景呵斥一句，旋即在高婁斤驟然睜圓的卡姿蘭大眼睛下露出幾分諂笑，壓低聲音：“就是因為咱們窮，才需要討好真定侯！”

高婁斤鼓鼓腮幫子沒有說話。

尉景接著說道：“大郎如今是隊主，按理來說應有百人部曲，為何沒有？不就是因為窮嗎？如果大郎得到真定侯賞識，得其資助，何愁不能做個真真正正的隊主？”

“若是能從真定侯那里獲得一些馬鎧，重甲，他朝若有戰事，大郎率領一百具裝甲騎出戰，那又是個什么場面？”

高婁斤心馳神往。

畢竟那可是一百具裝甲騎！

漢末占有整個河北的軍閥袁紹，也不過三百甲騎，而沙苑之戰西魏六十騎沖垮東魏萬人軍陣……

好吧，高婁斤并不知道沙苑之戰。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也明白了高歡錯過了一場大機緣！

“大郎，你也不是靦腆之人啊……”

高婁斤滿臉疑惑：“要不，你現在就說自己身子好些了，所以回鎮將身邊當值……嗯，說不定鎮將這時候還沒從真定侯家里離開……”

尉景點頭：“絕對沒有！”

畢竟密室殺人案不僅僅是死了店主鮮于守成，還讓婁內干損失不少，如今這筆錢失而復得，婁內干留段長在府上吃頓飯是應有之誼。

高歡沒有接這個話茬。

其實從他決定裝病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會錯過怎樣的機緣。

但是吧……

創業是不可能創業的，這輩子不可能創業的，只有給別人打打工，摸摸魚才能維持的了生活這樣子……高歡擺擺手，晃晃悠悠回房間休息去了。

高婁斤還要再說什么，卻被尉景攔了下來。

“大郎年紀已經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別啰嗦了……反正司馬省事和侯功曹以及鎮將都很欣賞大郎，以后有的是機會！”

……………………

初五。

高歡休完‘年假’，返回鎮將府當值。

一進門，他就被劉貴攔了下來，鬼鬼祟祟拽到角落：“吶，這是你那一份。快點收好，別讓別人看到了！”

高歡手中一硬，發覺那是一小串大約六七十枚五銖錢，頓時明白過來。

這些錢，是販賣‘贓物’所得……

他笑盈盈的收了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很簡單，和光同塵才是體制內的處世之道。

大家都貪，就你不貪，你還想進部嗎？

劉貴頓時笑了起來，開始炫耀著當日在婁內干家的所見所聞，用肩膀蹭了蹭高歡：“吃席的時候我還昧下了一壺好酒，過會下了值，我去弄條羊脖子煮煮，咱倆把它喝了！”

高歡笑著點頭。

然后，他前往面見段長。

段長并沒有因為前番高歡的‘不識抬舉’而生氣。

或者說，他沒有時間生氣。

高歡走入的時候，段長正領著一群童仆在收拾行裝，毫不避諱的當著他的面挑選著許多奇珍異寶。

犀角、銅鼎、牙雕、珊瑚應有盡有。

其中有尊一尺多高的玉座金佛格外吸引眼球。

高歡有些疑惑。

旁邊站著的司馬子如湊了過來，小聲解釋：“元日（初一），當今天子舅氏高肇升任司徒，四月初九是他的生辰，全國三品以上官吏都要前往祝壽，段將軍這是在準備壽禮……”

高歡輕輕頷首，壓低聲音笑道：“莫非這就是生辰綱？”

司馬子如：“？？？”

他滿臉疑惑的問道：“生辰綱？”

高歡解釋道：“張之為綱，理之為紀。生辰綱就是大宗禮物的一種說法。”

司馬子如輕輕頷首：“高郎到底是讀過書的，說話就是好聽。”

段長扭頭：“什么讀過書？”

“莫非將軍還不知道？”

司馬子如笑盈盈的解釋道：“咱們的高郎可不僅長得好看，斷案如神，更重要的是還讀過書，認得字呢！”

段長嘖嘖稱奇。

畢竟這里是懷朔鎮，胡人糙漢多的一批，縱然是豪強酋帥，文盲率不說百分之九十，百分之八十也是有的！

高歡識文斷字，不說鳳毛麟角，也可稱得上難能可貴。

段長想了想，笑道：“賀六渾，你可愿押送生辰綱，隨我一同去往洛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