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怎么可能是這個爛丫頭片子有仙根呢，你們搞錯了吧。”婦人諂媚的笑臉令人不喜。

柳嬸左邊站著一個穿著較好的胖男娃，右后面站著個上衣有些破的還短了一截的，漏了肚眼男款的女娃，她正用手護著肚子，有些難堪的低著頭。

被稱為“仙人”的一男一女似乎早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女人冷哼一聲說“錯不了，明日午時，給那丫頭打包點衣物，送到浮陽峰山腳，自會有人來接，過時不候。”說完這些，女人又想起什么。特意叮囑道“入峰之前都會測試仙根天賦，別送些沒用的人來。”

柳嬸還想說什么，男子甩了她一個眼神，柳嬸便悻悻的閉了嘴。

等兩人離開，那約莫十歲左右的小男娃才大聲喊叫起來“娘！我不管，我才應該去當仙人，憑什么是那個死賤人！”

柳嬸拍拍小男娃的背，一邊哄一邊惡狠狠的看著女孩兒“福弟，那仙人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你把你弟弟成仙的福氣搶去了，你還有臉去嗎？”

柳嬸話里的意思很明確，既然弟弟去不了，那必然她也不準去。

福弟低著頭，回想自己這十五年的生活，小聲的說“知道了，娘。”

“還不滾去給你弟弟做飯，想餓死你弟弟嗎？”婦人推搡著女孩，那小胖子也已經不鬧了，挑釁的看著福弟。

柳嬸還在嘮叨“就算成不了仙，我家乖寶以后也是做大官的料，是吧。”

“娘可一定不要讓那個死賤人去當神仙了啊。”

柳嬸笑著拍拍小胖子的肩“你娘什么時候騙過你啊，先去回房里休息一會，等那死丫頭做好飯了再叫你出來。”

柳嬸見小胖子走了，臉色一變，叫住福弟“想你是個不老實的，去修仙這樣的好事落你這死丫頭頭上，你指不定想著逃跑，你爹那屋里有一塊石鉈子，戴腳上，等明日過了午時再取下來。”

福弟點點頭“知道了娘。”她別無選擇，那塊石頭足有二十斤重，如今栓她腿上，連挪動都成了問題。

福弟抱起石頭走進了廚房，耳邊還縈繞著剛剛那兩個仙人的話，和所謂娘的賤罵聲。她因為營養不良而面部發黃，顴骨凸了出來，本應水靈靈的大眼卻毫無生機，，但仍舊可以看出她的五官長得很清秀。

她把柴放進灶里，給鍋蓋上蓋子，突然開始發呆。

要不要搏一搏呢，她的手撫上背，有一條從肩到尾椎骨的巨大傷痕。是被斧頭砍的……她突然就特別不想這樣過一輩子了。

明天的浮陽峰，她去定了。

戌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婦人的丈夫回來了，滿身酒氣。

“哎呦，你這老不死的怎么又去喝了那么多酒！”柳嬸揮舞著雙手

福弟縮在柴棚里，靜靜的收拾著自己最寶貴的幾樣東西，她要現在離開。被發現，就走不了了。

“老子喝點酒怎么了！你們一家子的錢都是老子掙的！”男人扶著門，大聲叫到“那死丫頭哪里去了，讓她滾過來給她老子洗腳。”

福弟身子一抖，她將最后一顆紅色的珠子放進布包里。趁著夜色，她要逃離這里，可腿上用一根兩指寬的麻繩綁住的石頭，她只能拿她早削尖的木頭磨那麻繩。

男人粗獷的嗓音在院子里回響，今日卻無人回應。柳嬸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一聲“哎呦不好了！那死丫頭該不會跑了吧！”

“她能跑哪里去？”

柳嬸將黃昏發生的事說與男人聽了。男人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無比“她個賤人，還不去看看？”

福弟急了，這繩子是磨不斷了，現在不跑，若是那娘過來了，今天乃至明天怕是跑不出去了。

她一咬牙，抱起那塊石頭就開始往后院的狗洞走，那個狗洞剛好能容納她通過，她早便做了打算要離開，但沒想到這么早。狗洞掩飾得極好，她娘她弟她爹都不知道。

柳嬸已經來到了柴棚里，發現沒了人，一拍大腿大喊她男人來幫忙“那死丫頭果然是跑了啊！他爹！快來看啊！”

“她人肯定走不遠，腳上還綁塊石鉈，我們趕緊找找，不能讓她跑了啊。”

男人怒氣沖沖的往房子外面走去，柳嬸便往后院找。

此時的福弟剛爬出狗洞，將石頭拖著，拽出來。也正是因為石鉈磨擦地面的聲音，她被柳嬸發現了

“他爹！這死丫頭在后院外邊，你快去逮她回來，她跑不快！”

福弟趕緊抱起石頭，也不知是不是求生的意志太強，她竟然還能跑起來。她往后山上跑去，那里樹多，好打掩護。

“死丫頭，你看老子逮住你不打斷你的腿！”

身后的男人大步流星，想要抓住她。她雖然開始拉開了距離，可惜身上有這塊石頭，又加上身體本就羸弱，漸漸的，越跑越慢。她快撐不住了

眼瞧著，男人就要追上她。福弟心里一慌，腳下一個不穩，摔倒在地胸口壓在石頭上，她感覺肋骨仿佛斷掉了一般。石頭是個圓的，恰好又是個斜坡，石頭一滾，扯著福弟，一起滾了下去。

后面的人可算是追不上來了……

福弟想著

也許這一生，就這樣草草的結束了。

再睜眼，是被刺骨的河水凍醒的。福弟抬了抬手，全身似粉碎一樣疼痛難忍。那塊栓在她腳上的石頭，在落河的時候斷開了。水也不深，堪堪沒過膝蓋，這是她沒有淹死的原因。看了看天色，應該正是半夜。

他們應該不會再找來了，或許覺得她死了吧。或者是怕半夜的山里有猛獸，他們也不會冒險來找她了。

以前的福弟再也不會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早就給自己取好了新名字，叫池鳴。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

這是她偷偷聽到夫子教孩子們的詩，弟弟不喜歡，但是她很喜歡。

以后，她就叫池鳴了。

夜濃了，她忍著劇痛，縮在岸邊，抱住渾身是傷的自己，像只可憐的小貓，閉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面前，突然站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