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已經打了，此刻走廊上安安靜靜，周念跟在吳夢妍后面，來到了自己高一的教室前。

“報告!”吳夢妍怯生生地喊了一句，打斷了正熱火朝天講題的物理老師。

倪彬的臉上明顯露出不悅的神情，朝門口望了一眼，鼻子里冷哼一聲，但很快他又佯裝大方，用洪亮嘲弄的聲音道：“喲，這兩位同學可真準時啊，我們來鼓鼓掌表揚一下她們，好不好啊同學們！”

教室里哄笑一片，伴隨著稀稀拉拉的掌聲。

周念臉皮薄，此刻不知所措的低下頭，撇了一眼頭更低的吳夢妍。

記憶回到本就模糊的高一，她的物理老師——倪彬，外號倪老頭。

倪老頭是周念高一的噩夢，他講課很快，而且邏輯不連貫，經常跳躍，導致本就初中基礎不行的周念更加跟不上。而最令人受不了的，是他看似幽默，實則惡意滿滿的捉弄。

剛步入高中的周念，也許是因為一次的走神，也許是抄了一次作業，從某個看似不起眼的插曲之后，周念就再也沒聽懂過物理課，連帶著其他學科如同多米諾骨牌般的倒塌。

兩人在同學的注目禮下，紅著臉走進教室，回到座位

中式教育的可怕之處，在于潛移默化的影響，一次一次的規訓，直到那些順從與敬意刻入骨髓，此時的兩人并沒有得到老師的許可，都不敢坐下，倪彬的勾起一抹滿意又得意的笑，講課聲在空曠的教室里響起。

周念心緒不寧的度過了一整個上午，其實她很想給媽媽打個電話，聽聽她的聲音，也許只有真的嘗試過親人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滋味，才能明白有親人陪伴在側的幸福，可是在這所管理及其嚴格的縣市一中里，連電子產品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不要說公然在教室里打電話了，周麗莎能以堪比光的速度沖進教室，然后將手機砸個稀巴爛，再附贈回家反省三天大禮包。

總算捱到晚自習放學，周念急急忙忙往家跑。

高一高二，她的家在校外一條小胡同里，這房子是租的，為了方便她上學。到了高三，陳思敏更是花了重金將房子租到校內，從教室到家只需五分鐘。陳思敏在周念的教育這方面是花了重金的，也難怪在看到周念成績時會氣的當場心梗。

周念再次踏上這條熟悉的小路，巷子很窄，基本上只能容納兩個人并排，要走一會兒路才會變寬，周念腳步很快，來到家門口，如果記憶沒錯的話，她左邊口袋里有鑰匙。果不其然，周念摸到鑰匙的輪廓。

陳思敏的工作是醫院護士，這個工作說不好要加班，她就讓周念帶著鑰匙方便開門。

屋內橘黃色燈光氤氳著溫馨的暖意，陳思敏在洗衣服，水龍頭的水流落進大盆里濺起水花，嘩啦啦一陣，聽見開門聲，那陣水流聲也戛然而止。

“回來啦，餓不餓?”

周念的淚水幾乎是奪眶而出，她是親眼見過媽媽在她面前倒下的樣子，如今又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失而復得的感覺令她又驚又喜。

爸爸工作忙，總是過年才能回家，她幾乎和媽媽相依為命，已經成了習慣的人，如果真的從她身邊消失，周念從未試想過那是多么可怕的情景。

“媽媽，媽媽！”

周念幾乎是沖進洗手間，抱緊母親，弄的陳思敏手足無措。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么，又考差了?”

周念搖搖頭，淚水幾乎模糊了雙眼。

“媽媽，你不要離開我……嗚嗚嗚”

陳思敏拍著周念的背柔聲哄著，“媽媽就在這呢，媽媽不會離開。”

周念從上了高一以后的成績就一直不理想，原本初中還能算上中上的水平到了重高只能墊底，周念要強，一直努力學從未放棄，可是成績一直不盡人意，回家就找陳思敏哭訴，所以陳思敏才會在一開始認為又是周念考差了。

等周念情緒平復了一些，陳思敏給她下了碗面條。

周念邊吃著，眼角還掛著淚珠。

陳思敏察覺到周念是受了什么委屈，可若是她不想說，也不會逼她說。

粗糙皸裂的手撫過周念的頭發，她柔聲說“慢點吃。”

白熾燈給她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

周念有一間自己的小臥室，今天很累，她洗完澡就躺在床上，消化發生的一切。

媽媽沒事就好，周念心想，說起來，媽媽也是因為我才會出事。

周念想到在看到高考分數時，媽媽失望又驚訝的眼神，她閉上雙眼，愧疚感席卷而來，手卻不小心碰到一個牛皮本。

這是什么?

周念心里疑惑，牛皮本被扔在床頭，她拿起來隨手翻開，娟秀的自己映入眼簾，上面詳細記錄著各種物理模型，很基礎但很全面。

這不會……是我寫的吧?

已經結束高考的周念，在記憶中好像一直都是擺爛的周念早已忘了曾經高一的模樣。

原來我這么努力過嗎?

周念一面面翻開自己高一時的筆記，藏著不服輸的倔強與委屈，可是越到后面筆記越來越潦草，一直持續到后面三分之一的空白。

周念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她竟然被曾經的自己驚訝到了。

話說回來，她從什么時候開始完全放棄學習的?是一次次聽不懂的物理課上，一張張低分的試卷打擊，還是說她自己放棄了自己?

周念合上筆記本，她決定先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