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指卷起玩伴人偶的頭發摩挲。

它枕著柔軟的被子看著你，一言不發，眼里盈著光，像小狗一樣純粹。

你視線越過它修長潔白的頸側，看到窗外虛擬明星的全息投影正雙手捧著Ulti1呼吸金屬柔韌材質的心臟，背靠懸空大樓，仰望著人造天幕星空。

這個自出生就惹人愛的虛擬明星緩緩低下頭來，用他那標志性的青春少男音郁悶地說：“我也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愛’呢？為什么愛就連‘愛’系列的人也解釋不了？”

玩伴順著你看的方向回頭看去，看到虛擬明星青澀美好的側顏，然后吃醋地回頭瞪你。

你很奇怪，抬手摸上它毛絨絨的可愛狗耳朵，問它：“你為什么會有吃醋的情緒？”

玩伴嘟嘴，抱著你說：“因為我愛你呀主人！愛你，就想得到你的偏愛、注視和依賴，想要你開心，不用感受到孤獨。”

“……”你沉默了，手緩緩下滑，順著它光滑細膩的側臉，落到脖頸再到鎖骨某處，按下。

它的數據面板就這么輕而易舉被你打開了，它所有的秘密和弱點在你面前毫無隱瞞。只要你想，這個被養了十幾年的玩伴數據人格隨時都可以被格式化，然后再由你一點一點調控生成，然后就會有一個全新的、只愛你的完美數據人格，用著你再熟悉不過的玩偶皮囊，繼續陪伴你。

光屏滑到最底，你終于看到它對你滿滿的愛意值，和不足80%的依賴值。

你皺眉，問它：“你既然愛我，為什么不最依賴我？”

它臉上露出人性化的茫然和無措。

這是它最初和你見面時，頂著這張精致人臉五官騙過你讓你以為是真實情緒表露的表情，也是偶爾會讓你莫名對它感到違和或恐懼的表情。

如今你剛好成年，也對自己的力量有了自信，不用擔心它是否真的會程序出錯，也就不耐煩再聽它那永遠刻意展示自己柔弱特點的聲音。

它說：“因為每個人都獨一無二，并且需要獨處空間——”

你坐起身，隨手披上出行休閑服。

它說：“作為你永遠的玩伴，對你永遠忠誠的愛慕者，我不能滿腔自私只想纏著你打擾你。我不能越界，要保證你擁有足夠的自由和隱私——”

你把防身武器塞進腰包，抓起網機目鏡戴上，頭也不回。

隨著密匙門上鎖，它說出了最后一個原因：“數據人不能知道主人所有秘密，因為那不僅是侵犯隱私……我不能讓主人的隱私泄露，這會與我的‘愛’相悖，會讓我感到犯錯……”

你沒聽到陪伴你最久的機器人說出的愛，卻在你父親混跡了30年的歌舞伎町風月角聽到了毫不吝嗇的愛和熱情奔放的邀請。

想到自己父親曾經可能和這些人一樣，圍著陌生人言辭露骨又不吝賣弄自己身體，你心里只覺得一陣惡寒，卻又被養恩的愧疚感牢牢束縛著。

你越來越喘不過氣，無論是心里還是身體。所以你拼命掙扎，舉止慌張地逃出那些軟彈但柔韌的肢體包圍，一路逃命一般兜兜轉轉。

終于跑到了沒有熱情人的地方。

花花綠綠的霓虹燈牌上閃著“聲色犬馬”幾個古種大字，把你那跑得面紅耳赤的小臉閃成了五顏六色。

旁邊也有人在看這個毫無美感的霓虹燈牌，你聽到她有些不解的吐槽聲音：“這里真是正經地方？怎么會有正經地方叫‘聲色犬馬’的？”

你驚訝地看過去，看到了街市牌坊另一旁那白熾光燈牌下站著的4人，個個顏色不同。

你以為會看到一個古種人，沒想到說話的是個白毛。

她旁邊站著一個鬼泣妝女士和兩個頗為美貌的年輕男孩，那個淺棕發清秀男孩臉色特別難看，瞪著她：“聲色犬馬又怎么不像正經地方了？”

一旁酒紅色長發的最美貌男孩微笑看兩人，輕聲安撫：“只是巧合，也沒有很像啦，況且這個地方名在我們這跟古種語的意思完全不一樣。”

“你也知道這個名字的意思不好？那你們還帶我來這里！”那淺棕毛男孩似乎更氣了，轉身就要走，結果被紅毛好友一把攔住，拖著他往熱鬧的街市里帶。

鬼泣妝女士趁機低頭湊近，跟剛剛那發出吐槽聲結果被瞪的白毛女孩嘀嘀咕咕說著什么。

那個白毛點點頭應了聲好，又被那女士用肩膀頂了頂：“說好了，不準反悔噢。”

“知道了知道了。”白毛推她跟上前面倆人，提醒她注意別讓倆男孩丟了。

那個一臉慘白、黑眼圈碩大的鬼泣妝女士喜笑顏開，離開前卻看了你一眼。

你被她滿瞳的猩紅雙眼和夸張醒目的五官妝容嚇到，趕忙收回視線學著邊上路人行為，假裝很自然地走進“聲色犬馬”街市里。

只是沒走幾步，你就感覺到那個白毛已經注意到你，并直接跟在你后面。

你加快了步伐，不想成年后第一次獨自出門就被人盯上。

可白毛似乎有遠超你水平的實力，她甚至不屑掩飾自己的意圖，直接拍上你肩膀。

你被嚇得一跳，手忙腳亂摸上自己腰間。

白毛已經走到你身旁，幾乎跟你肩并肩。

她一臉驚訝地看著你，卻又很坦然跟你開啟了交流：“你怎么這么怕？別慌，我不是來打劫的。”

她說：“我看你一個人出來玩，怪孤單的，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我朋友脾氣都挺好的，不會為難女生，你來還能一起吃到‘天宮美味’、‘豪華的拜蘭’。”

“為、為什么對陌生人這么好心啊你？”你捂緊了腰間小手槍，緊張地問。

“因為你剛剛看我們的眼神太……羨慕？這是能說的嗎？”白毛笑咧了嘴，露出尖尖的犬牙。

她又拍拍你肩膀，接著說：“好吧不逗你了，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在這邊過愛情節，大家都說梵頌國的愛情節是人們可以盡情感受愛意和釋放愛意的美好節日，不拘于任何人。這種好日子當然要開開心心的，我也想你開心，所以可能有點過界了不好意思哈，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絕。”

你這才想起來今天是“愛情節”，反應過來大家其實都是帶著純粹的善意，忙向她道歉解釋了自己防備。

她擺擺手滿臉不在乎，依舊笑著對你說：“沒事，愛情節快樂呀！愿你永遠有愛意陪伴，有感情羈緣支撐，一路前行，無懼無畏。”

旁邊跟朋友聊天的虛擬體聽到祝福，轉過臉來，微笑著給你們送了兩塊香甜的果味糖。它的朋友也一起看向你們，輕輕招手說：“愛情節快樂。”

你聽到這句小小“愛情節快樂”祝福向你而來，又從你口中傳出，就這么在人與人之間流動，漸漸蔓延了整條熱鬧的街市。這跟你小時候去古種人的谷種國旅游時碰到的大節日一樣，充滿了難以忘懷的歡欣和喜悅的氣氛。

虛擬煙花在街市上大大小小的裝飾區和空閑區亮起，你看向剛和你自我介紹完的新朋友白毛，也露出了新鮮又歡喜的笑容，你說：“愛情節快樂，虞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