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咖啡的余癮還是起了作用，穆芩索性起來端了半杯溫水，進了書房。

抽出了一本書，翻了一頁，也委實沒什么興趣，就打開了電腦。自從打理生意以后，很少在線。但是，她發現他在線。抬頭看了一下，已經是夜里一點鐘了。

木青:明目張膽地在線，一定是在工作了？

滿江紅只顧整理數據，無論多晚，都要在天明上班前把資料傳給總庫。無意瞥見她的頭像在跳動，本不想做理會，胳膊長時間一個姿勢，都有點酸痛了，順路就換了一個位置，點開了穆芩的頭像。

北溟:趕一個表格。你又爬網？

木青:咖啡喝多了，上來消磨時光。

北溟:那真沒轍兒，且磨吧！我得忙一下，著急要。

穆芩不禁往前傾了一點，這個男人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語氣比以往溫和了一點。拖著鼠標，一口氣翻看了認識他以來所有對話。憑著自己的猜想，她隱約感覺:他是喜歡那個神似的女孩子。何必往自己身上貼呢！

夜深人靜，情思涌動，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沉浸在舒緩的音樂節奏里，不由得泛起一絲憂傷。哪怕是嗅到一點溫情，都想擁它入懷。穆芩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屏幕上他的頭像，溫溫的。

打開酒柜，倒了一點酒，猩紅的液體搖蕩在壁沿處，忽而蕩起，忽而滑落。反復地撞擊，一點一點打開了她的思慕。一壺不相干的咖啡，打開了她塵封已久的對酒精的依戀。要迅速讓自己飄忽一點，努力壓抑想噴涌而出的思情。這遠比對過往那段糟糕的婚姻的失敗，更讓她覺得抓狂。

終于，辛辣刺激的液體壓進了口腔，一直順滑到內心深處。非但沒有壓抑，卻像一石激蕩，瞬間都繃不住了！

熱淚奔涌，一仰頭全灌了下去。

滿江紅復核完，按鍵發了出去。伸展了一下。看到她依然在線。現在已經是三點多了。本不想招惹她，但不知道為什么，許是工作完成心情輕松的緣故，還是點開回了一條信息。

北溟:還爬著哪？趕緊睡吧！晚安的表情。就這么一句平常的話，怎知竟掀開了一段再也收不回的情緣。

此刻的穆芩半瓶酒灌下去，酒意很快席卷一空。感覺頭疼炸裂，胃里一陣絞痛，空蕩蕩的屋子，滿眼都是飄忽不定的游思。清脆的信息提示音，一下子就愣怔了一下。

木青:我的胃疼得厲害，感覺到處都在晃。

北溟: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木青:不知道，快空了。

滿江紅知道事情遠比他想象的嚴重，也顧不得許多，一邊抓車鑰匙，一邊打字，

北溟:你在嘉禾園？電話號碼發給我，這是我的號碼。

穆芩立即抓了電話撥了過去，還沒接通，就倒在了地毯上。

滿江紅看了一眼號碼，急速跑下樓，啟動車子，快速始向嘉禾園。

半個小時后，滿江紅的車子在嘉禾園門衛處再次撥通了穆芩的電話，確認完樓號，和保安一起趕到了穆家小院。

倆個人輸完密碼，奔進書房的時候，穆芩蜷縮在地毯上，臉色蒼白，沁滿了豆大的汗珠。

滿江紅抱起她，叮囑保安把手機一并拿著，安放在車上，飛快地向醫院開去。

等把穆芩胃清洗安頓好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看著她平靜地躺在病床上，安穩地睡著了，才算松了一口氣。

護士走過來，遞給他一張單子，囑咐說:“幸虧送的及時，她有胃炎，很危險的，把這些藥回頭取一下，觀察一天，得好好養養。”

滿江紅回應完，輕輕地把門帶上，也出了病房，來到樓梯間吸煙處，抽出一根，點了，靠著墻壁吸了幾口，不知不覺迷糊著了。

再次回到病房，看看熟睡的穆芩，臉色不那么蒼白了。

滿江紅打電話給小四兒，告訴他要晚去一會兒，讓他安排上午的派單。

現在再回想昨晚的舉動，覺得很不妥當，雖然事從緊急，但畢竟沒有什么關系，有點冒失。要等她醒過來，做個交待。

大約在八點鐘的時候，穆芩的電話響了，顯示是哥的備注。滿江紅這才叫醒了熟睡中的穆芩。

穆芩揉了揉緊繃的頭，看見滿江紅站在自己床邊，似要遞給他電話。臉不由得紅了，柔弱地說:“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

“你哥的電話，”說著把電話遞給了她。

穆芩接過電話，猶豫了一下，沖著他說:“喝酒的事兒不能和他說，得瞞著，我哥很嚴厲。”說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滿江紅笑了笑，自覺地走出了病房。

回完哥哥的電話，總算糊弄了過去。她斜靠在床頭，感覺好多了，只是胃里還不時翻涌著一點酸澀。用手攏了攏散亂的頭發，想試著下床，忽然發現兩邊都沒有鞋子。

滿江紅推門進來，拎著一盒熱粥，揭開蓋兒，把勺子放好。

看著穆芩似要起床的樣子，才發現昨晚走得急，竟沒有給她帶一雙鞋子。

“你今天得在這兒觀察一下，需要幫你備一些衣物嗎？”

“這離家不遠，如果方便，你可以幫我取一下嗎？”說完，一臉信任的看著他。

“行吧，”

“大廳衣帽間的那套天青色的休閑裝，下面對著的鞋柜那雙軟底鞋就行。”

說完隨即給門衛撥了電話，交待放行。

滿江紅輸完密碼，開門再次進了這個大房間。

裝飾雖簡約，但風格清雅，卻也透著高貴，單就那架鋼琴就不菲。打開衣帽間的那一瞬間，仿佛置身商場的高檔服裝陳列架，衣服分門別類，整理的整潔，清晰，看著這列列行行衣著的色彩，質地，仿佛一層天然的隔板，把自己遠遠地隔離開，明示自己:自己是局外人。

按照穆芩的指向，取了衣服和鞋子，用衣袋包好，順勢在吧臺取了一個適手的杯子，一并裝好，離開了穆宅。

當滿江紅把衣物遞給她，鞋子放在床邊，又從包里取出一個杯子放置在低柜上，穆芩忍不住笑了。

“還差一樣，”

滿江紅詫異了一下，“都在啊，”

“你應該把化妝盒也取來，我就可以美美地住到這里了，呵呵”

滿江紅看看穆芩偷笑的表情，突然覺得不自在了。

巡房的大夫看過穆芩，囑咐了一些，說可以出院了。

結清費用，倆個人一起回到了穆宅。

稍坐了一下，滿江紅起身告辭，

“謝謝你，又欠你一個大人情，”穆芩深情地看著他說道。

滿江紅笑笑，“得好好養養，過后把胃炎調治好，不要大意，走了！”

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車影，穆芩抬腳回了大廳。這是她離婚以后第一次感覺到了家一般的踏實，這種感覺不是關懷備至的哥哥可以給的。

倒了水，乖乖地把他叮囑的劑量的藥服了下去。

夏日的濕熱一波一波地涌了進來，沒有冷氣的屋子，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