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拿到NAATI翻譯資格證書的時候，佟曉羽把它擁在胸前，默默地待了很久。直到噼噼啪啪的雨點落在肩上，才飛快地躲在走廊里，倚靠著圓滾滾的木柱，盡情地欣賞著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場急雨。

夏雨，是熱烈的，又是那么充滿個性，說來就來，想風就風。這一刻，曉羽伸手接著飛濺的雨滴，任它飛灑，翻飛。在求學的路上，又一次登上一個高峰。在包養老佟的晚年的許諾里又增加籌碼。

此時多么想和他分享一下，告訴他，自己和他的距離又增進了一大截。這種距離并不是顏然給她的，但曉羽知道，自己要擁有一種對等的空間，才可以不覺得浮離。畢竟，總有一天要回歸到現實，他不是白馬王子，自己也不是灰姑娘。不合腳的玻璃鞋，不會一下子變得合腳，這一切都需要自身的努力。

如果此刻顏然站在這里，這一次一定要站出來，告訴他:曉羽就是她。

一陣響雷再次轟鳴而過，雨滴瞬間伴著雨柱傾斜而下，湍急的水流激蕩在院里的石巖地面上，四下飛濺。水花晶瑩剔透，飄散飛落。

一束刺眼的陽光透過云層，直射下來，云層消散，夾著雨幕一點一點遠離。雨水沖洗過得巖石呈現出清晰潔凈的紋理，一條，一圈不規則的交匯。

柔風里夾雜著潮濕和熱浪，街道上又恢復了熱鬧，人群一下子又涌到了不同的地方。

曉羽收好證書，掖了掖耳前的長發，挎起小包走出考試院的大門。不由得再次回頭看了看，不久前他曾經佇立過的地方。

收到曉羽的捷報，歐陽不由得抱起小陽悠了一個360度，搞得小陽摸不得頭腦，這可是媽媽禁令的動作。不過還是喜得央求媽媽再來一圈。

“小姨取得了重大勝利！”

“媽媽，我也想加入小姨的隊伍！”

歐陽用手摸摸兒子的頭，知道，小姨就是兒子心里的英雄。真心地為曉羽欣喜。

佟建國接完女兒的電話，臉上的喜悅那是藏都藏不住，都快蹦出來了。顏老爺子一手摩挲著棋子，一邊琢磨路數，半天看老佟不動手，正要催促，一抬眼看見這表情，用手指輕輕指指，“閨女的，不用猜。”

佟建國知道分寸，輕輕地說道:“丫頭的考試證書發了，報個喜訊。”

顏老爺子深知這爺倆，也理解他們對家里的刻意疏離，始終保持一種得體的距離。既不卑微，也不張揚，心里很是欽佩。自己戎馬一生，不喜復雜的人際交往，所以和老佟一見如故，對曉羽也是頗為欣賞，喜歡這丫頭身上那股孜孜不倦向上生長的力量。但，也深深感知到了他內心深處那縷淡淡的孤寂。今天看到他笑得那么開心，很是欣慰。

“老弟，新下來的豆角，整一頓一鍋出，看看我的手藝，前不久小兵給整得一瓶老酒，”說著把最后一顆棋子按了下去。

“哈哈，看來你是喜事暈頭嘍，這局贏了。”

倆人一邊收拾器具，一邊說叨著午飯的菜肴。

顏為民最近一直在收拾影樓，準備修改一下經營思路。除了主營婚紗攝影，還開了個人專輯寫真拍攝，帶外景拍攝。顏然幫著父親面試，挑選攝制組成員。接了奶奶電話，說中午回來吃貼餅子。知道又是爺爺想展示廚藝，回去給捧場。

倆個人忙完，駕著車趕回了爺爺的住處。

一進門就跑進廚房，看見爺爺系著圍裙，拍打著面團子，輕巧地貼在大鐵鍋的邊沿上，鍋里咕嘟著各種菜肴，還有排骨。

隨即又來到院里，陪著父親和佟叔聊天。雖然大家沒有說明曉羽是佟叔的女兒，話里話間也知道佟叔有個女兒。

又是一季石榴花開的時候。紅彤彤的一片，掩映在綠嫩的枝葉間，枝蔓蒼勁有力地伸展著。他怎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也曾這樣，坐在這里握著茶杯，聽爺爺絮叨著他的軍旅生涯。

幫完父親，顏然決定開始籌備自己的戶外自行車自裝工作室。已經在走必要的手續了，地址也在洽談中。忙碌的日子，可以把心底的思念包裹起來，要讓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盡快正常起來，這樣就可以正式向家里說明自己的想法。這三年，已經給父母帶來很多麻煩了，只有獨立的時候，才能做回正常人，辦正常事兒，哪怕她是非正常方式走進他們的生活。

如果說時機是辦事兒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可以成立，在愛情里，沒有什么時不時機，需要彼此呈現，交融，因為，有可能你認為的時機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