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佟建國煮了一盤瓜餡的素餃子，倒了半杯酒，坐在餐桌邊，抿了一小口，起身兌了一小碟辣椒蘸料，順手抓了一把五香花生米，一口豆，咬了半邊餃子，蘸了一口辣椒油，香辣入口。

打開閨女給置辦的新式收音機，里面插了一個存儲卡，下載了自己愛聽的戲段子。今天放一段晉劇大登殿。叮嘎叮噶，節(jié)奏一響，自己的手肘也不由得輕拍應和。

十幾年過去了，這樣的日子和戲里的節(jié)奏一樣。上天還是眷顧他的，失去一個女兒，紅英也走得早，留下曉羽和自己相依為命，這丫頭就沒讓他操心過，家里家外，生活起居，學習工作，模樣人品，樣樣都是能手，那么優(yōu)秀。那個雙生姐姐把她一生愛和能量，都賦予了這個搶回來一條命的妹妹。

這個早夭的孩子一直是他心頭的愧疚，沒有照顧好紅英生產(chǎn)，以至于耽擱了最佳搶救時間。成了紅英心里過不去的坎，抑郁寡歡，落下病根。所以，曉羽的這個姐姐的事兒一直隱瞞到現(xiàn)在，怕給她再增加心里負擔。

佟建國把這個秘密包裹的嚴實，給曉羽一個輕松的空間，讓她帶著這些愛和希冀無憂無慮地飛。

閨女的工作也落定了，得考慮婚姻大事了。想到這兒，默默地念叨:英啊，我們的羽該成家啦！

自從陳凱提了一嘴曉羽的事兒，歐陽一直盤算著身邊的這些資源，多方打聽和比較，總算挑了一個，這不準備趁著這個假期安排見一面。

男孩子是父親中醫(yī)學院的學生，京郊人家，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是中醫(yī)院的醫(yī)生。安排在元旦見面。

佟曉羽壓根就沒想過這檔子事兒，歐陽前前后后的厲害關(guān)系陳列了一堆，好像她就得相這個親。在她心里，歐陽就是她的親姐，撲棱著一對大翅膀，母雞一樣呵護著她。所以，很少反駁。還花了大價錢給做了頭發(fā)，深度體驗了一把她的專用美容師的全套護理。

烏黑柔順的披肩發(fā)，水嫩白皙的皮膚，米白色的高領(lǐng)羊絨衫，淺駝色的風衣，修身長褲，一雙簡潔純白的休閑鞋，一臉羞澀地坐在高大的落地窗吧臺桌邊，還被歐陽把著頭愣是給涂了一個明亮不俗的唇彩。

歐陽合上精致的妝盒，柔柔地看了半天，“完美，年輕就是美！”

這下整得曉羽都不知道把手放哪里了?！敖悖且@樣出場嗎，渾身不自在，”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你的場，就不要暗淡，自然點，”說完看看手表。

秦峰早到了半個小時，在歐陽老師那兒對曉羽也有了基本了解。到了以后，也許是有點羞澀吧，心砰砰直跳，感覺比第一次就診搭脈都緊張。

平復了一下，下車，穿上淺咖色的半大風衣，按車遙控的時候，抬眼正好看到落地窗里歐陽給曉羽涂唇彩的瞬間。不禁莞爾一笑，覺得師姐還有這么溫柔的一面，女孩子樣子也蠻可愛。

走進這家新式的茶餐廳，徑直朝這倆小姐妹走去。

“師姐，”雖然做了各種準備，當站在她們身旁的時候還是有點局促。

“秦峰，這是佟曉羽，坐，”歐陽很大方的招呼，曉羽也禮貌性地站起來，和伸過手的秦峰輕握了一下，倆個人順勢都坐了下來。

“喝點什么，我們點了一壺養(yǎng)生茶，不要客氣，這里有茶，也有咖啡，你姐夫兄弟的店，今天他做東”，

“也喝茶，”秦峰回著歐陽，沖著曉羽微微笑了一下。

“行吧，情況都有了解，你們聊，我去樓上和他們打個招呼，你凱哥還給我安排了任務”，說完起身離開。

曉羽想起身給他倒杯茶，秦峰自己動手倒了，給她也添了一些。

“謝謝，”曉羽回應了一下。

秦峰是一個開朗的人，這種場合得主動打破。

“總要聊點啥，我們都叫不緊張，”

曉羽一聽就樂了。

接下來倆人就不那么拘謹了。慢慢地話就多了起來。

看著倆個人聊得很暢快，歐陽松了一口氣。

給倆個人點了兩份茶餐，她在樓上和老板娘也聊得投機。為了多給倆人一點相處的機會，歐陽來的時候特意沒開車，兩手準備，合心就讓他送，不合心就去逛街去。

飯后，秦峰主動提出送她們回去，歐陽給了曉羽一個眼神，曉羽也不好說什么。

倆個人見面看上去都相處不錯，路上也是有說有笑。

先到歐陽家，秦峰下車和師姐簡單聊了幾句，曉羽也最后下車，站在一旁。

說巧不巧，滿江紅恰好從樓上下來，正好碰個正著。歐陽安排秦峰和曉羽離開，意猶未盡地和滿江紅聊了今天的這樁喜事兒。

“還說呢，今兒個不忙啊，前個兒還和老陳聊你，好久不來了，”

滿江紅也說不上來是怎么一股勁兒，瞬間覺得心被揪了一下，生扯的那種疼的感覺，歐陽的話兒都沒聽進去，此刻他特別想趕緊離開?；秀绷艘幌拢颐秃蜌W陽告別了，開著車急速離開了。

歐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開門進屋以后還說:“老陳，滿爺什么情況”，

小陳陽一下子撲進媽媽懷里，陳凱拎著玩具，“哦，他剛走，沒什么事兒啊，爺倆剛還瘋玩半天呢”。

“秦峰和曉羽見面效果不錯，聊得來，在樓下正好碰上?！闭f完抱起孩子洗手去了。

陳凱坐在沙發(fā)上，思索著剛才樓下的情景，大致也明白歐陽說的情況了。輕嘆了一下。

滿江紅急速地開著車在路上飛馳，雖然深知自己本身局外人，沒有權(quán)利去不開心，但是又有一種無名的力量挑逗著情緒的底線，在崩潰的邊緣蠢蠢欲動。

有些愛和感情是自私的，哪怕是見不得光的暗戀，也絕不允許與人一起分享，況且光影里的對手還是那樣熠熠生輝，魅力四射。

這個城市的路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立交橋一座又一座，讓他心里極度煩亂，就踩著油門，一直往外郊開。

郊外空蕩的風急呼呼地灌了進來，刺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