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空氣好多了，我已經聞不到令人厭惡的濁水氣味了，不過這天色仍然不見好轉。”

索菲亞·希爾，靠在城堡的窗戶前，凝望著遠方的北邊境山脈。

“夏洛特最近已經失去了爵位，徹底變回了一位普通伯爵的普通女兒。”

在索菲亞身旁，一位臉上長有不少雀斑，身材極為高大，手上捧著銀制托盤的女人開口說話了。

在曼斯帝國，身材高大的奴仆價格往往是矮個子奴仆的兩倍。身材高大的女人更是貴族們哄搶的對象。

像莉莉安這種，她已經算不上矮了，她應該算是生理缺陷。奴隸主們恨不得用燒紅的鐵鉤燙壞她們的胞宮，以免她們污染奴隸的血脈。

“呵，我想這天氣在潮濕的夏天也不算太差。”索菲亞轉過頭，拿起托盤上的瓷杯，小酌了一口，接著又放回了托盤上：“你覺得鹽港侯爵的二公子還會中意一位平庸的伯爵女兒嗎？”

“殿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巴特子爵都不會再傾心于一個沒有封地，沒有成就的普通女人。”

索菲亞忽然一聲嗤笑：“那可不一定啊，瑪蒂爾達。說不定巴特這家伙已經著魔了，他或許會忽視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轉而為了夏洛特，降低他的標準。”

瑪蒂爾達微微抬起頭，順著索菲亞的鼻尖往上看，待她看到那雙充滿不悅的藍色眼睛時，馬上低下了頭。

“巴特子爵的生日禮物已經準備妥當了，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禮儀老師，您完全可以對它的言行舉止放心。”

索菲亞臉上的不悅消失，轉而掛上了笑容：

“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托比的技藝我也親眼目睹過，只是它的禮儀仍然讓我擔憂，能否挽回巴特對我的看法，就看托比的了。因此我不希望在這方面出現任何問題。”

“如您所愿，殿下。”

瑪蒂爾達將托盤藏到了身后。

這個舉動讓索菲亞更加滿意。瑪蒂爾達從小跟隨自己在王室浮沉，在來到白河主教區后，也從來沒有提到過對家鄉的思念。善解人意的瑪蒂爾達在諸多侍女中用起來最省心。不僅如此，她的武力也能比肩騎士，絕對是索菲亞最信任的人。

當然，主人和仆人此時的想法完全不一樣。

瑪蒂爾達看著自己這位長相十分美麗的主人，心里感慨萬千。金銀色的頭發在王室里也是極為罕見。是高貴典雅的象征。

寶石般的藍色眼睛長在一雙寬闊的眼眶里，眼角微翹看起來十分靈動。

一點櫻桃紅唇甚至比眼睛還要勾人。

白皙的皮膚遍及全身，連經常抓握的手掌都看不到粗糙的痕跡。站起來的索菲亞和一般的男人同樣高，隱藏在裙擺之下，一雙修長的大腿顯得她多了幾分威嚴。

自從到了青春期，索菲亞的樣貌在同齡人里一路高歌猛進。繼承了王后的姓氏，是王后最喜歡的孩子。

可她的性格和品行卻沒能跟上一騎絕塵的外貌。以至于犯下了在大庭廣眾之下戕害平民的大錯。被國王趕到了白河主教區。

明明在任何人眼里，索菲亞殿下的美貌和地位都是數一數二的，夏洛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伯爵女兒，根本無法和她相提并論。

可索菲亞殿下卻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夏洛特和自己在某些方面上的差距。

在來到白河主教區后，也不過是將狠辣的性子埋的深了些，將聽起來不夠善良的詞語拐彎抹角的說出，把一直捏在手里的馬鞭交到了自己手里。

“新繼任的黑水男爵知難而退了嗎？”索菲亞私下里有些不顧形象，翹起腿來的時候絲毫沒意識到在瑪蒂爾達的視線中，看到的不止有裙子和腿。她或許意識到了，但她可能也不在乎。

瑪蒂爾達也不在乎，對方的裸體她從小看到大，早就已經習慣了。眼下周圍沒有別人，她不會不識趣的提醒。

不過，整理主人的儀表在瑪蒂爾達的職責之內，她很自然的上前整理了一下裙擺的角度。

“這是第二天了，我不明白黑水鎮這么點的地方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早早舍棄那1200枚金幣，以避免更大的損失難道不是最明智的選擇？”索菲亞抱怨般的自言自語。

瑪蒂爾達等了一會，確定對方不會再自言自語，才說出了她調查的結果。

“協議又經歷了兩任主人，現在不值1200枚金幣了。新繼任的黑水男爵似乎并不是曼斯國人，也不是周圍幾個國家的人，他大概來自更遙遠的國度，在白石城花費700枚金幣買下了黑水鎮后便馬不停蹄的上任了。”

“這么著急，哈哈，倒霉了吧，上當了吧？”索菲亞來了興趣，身子前傾，并攏了雙腿。

“恰恰相反。”瑪蒂爾達搖頭說：“據羊角村附近的奇石商人說，莉莉安曾經炫耀過淵男爵只是想來看看風景，是順手買下的黑水鎮。”

“順手？”索菲亞有些驚訝。

“是的，而且他完全沒有離開的跡象，就像是臨時起意一樣，正在嘗試著經營黑水鎮。”

瑪蒂爾達曾經猜測過林淵是不是某個流亡的王子貴族，但白石城是曼斯帝國中心區，想要不驚動任何人來到白石城，期間沒留下任何痕跡這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是他在各個城市之間游走的方式，是依靠傳送陣。瑪蒂爾達認為林淵之所以買下了黑水鎮，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羊角村前哨站設有傳送陣。

否則懶得趕路的他大概率不會理睬黑水鎮，更別提來到濁水森林這個被伊曼斯拋棄的地方看風景了。他以700枚金幣的價格賤賣的魔法器具，也能證明此人的隨意。

“有意思，一個外國人跑到已經崩潰的黑水鎮當男爵？這是什么敗家公子哥的爛俗橋段？”

索菲亞好看的眉毛彎了下來，金銀色的眉毛在表達情緒時有些綿軟，相比好奇，她看起來更像是憂愁。

很顯然，瑪蒂爾達將其理解為了憂愁。她說：“如果您認為他的到來可能會使黑水鎮復蘇，那我可以聯系一下邊境軍，讓他們就欠款一事，向黑水鎮施加壓力。”

“沒必要吧。”索菲亞舒展眉毛：“黑水鎮的情況我知道，早就已經被確定毫無價值了，他最多堅持一個星期。我們不需要去針對他，他會自己知難而退。”

“殿下，這不一定。況且不會有人知道是您——”

瑪蒂爾達自覺語失，馬上低下了頭，轉移話題，將一卷羊皮紙交給了索菲亞：“這是對夏洛特的調查報告，有部分涉及到了淵男爵，這些片面的信息已經足夠證明對方在金錢方面的揮霍無度了。”

“這位淵男爵帶來的魔法器具……已經因不知緣由損壞了……會發光？能播放動畫？還能記錄聲音？甚至可以用來計算？”

索菲亞一個機靈，從沙發上坐直了身體，瞪大眼睛盯著最后面，關于魔法器具的評估：

【盡管它已經損壞，無法顯示其功能，但其內部的零件之精妙，排版之美麗，仍然值得深究。銅級煉金師卡特認為其價值2000枚金幣】

【駁回卡特煉金師的鑒定，魔法器具內部零件的精細度高得可怕，用放大鏡仍然無法觀其全貌，無法理解它們和魔法器具產生的現象有何關聯。這簡直就是神的造物，是跟隨神的啟示一同降臨的神物，金級煉金師塞巴斯蒂安認為其價值不可估量】

……

瑪蒂爾達識趣的在對方閱讀文件時退下。索菲亞的表情管理已經很糟糕了，丑態被仆從看到，對于仆從來說是無妄之災。

至于屋子里傳出的辱罵和瑪蒂爾達無關，索菲亞大概已經要做好插手黑水鎮的準備了。

畢竟如果在宴會舉辦后，讓巴特子爵看到黑水鎮仍然在運轉，他就會意識到夏洛特的離開并非是因為她的無能。

瑪蒂爾達輕輕品嘗嘴里淡淡的干澀和苦味。她舉著托盤，輕手輕腳的下了樓梯，一路輾轉來到了一樓廚房，一眾仆人面對她的到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負責索菲亞餐食的老廚師見到瑪蒂爾達陰沉的模樣已經意識到了什么。

“這杯蜂蜜酒，是誰準備的。”瑪蒂爾達任由餐盤掉落在地，卻獨獨捏起那杯蜂蜜酒。

一個瘦弱的女仆慌忙跪倒在地：“瑪蒂爾達女士，是我準備的！”

“很好！”瑪蒂爾達將酒杯扔到女仆身上：“索菲亞殿下的要求很高，可就算是最寬松的主人也不能容忍一杯腐壞的蜂蜜酒端到自己眼前，這等同于侮辱和謾罵！”

“瑪蒂爾達女士，我已經嘗過了，蜂蜜酒沒有腐壞，它，它仍然是甜的。”女仆嚇得瑟瑟發抖。

一個年紀很大的女仆用力按在年輕女仆的腦袋上，和她一起跪倒叩首：

“小瑪莎出生在十分貧瘠的北方，從來沒見過蜂蜜酒，她已經嘗過了，但她低賤的舌頭卻認為沒有問題。”

“讓她哪里來的滾回哪里去，如果第二天讓索菲亞殿下在城堡里見到她，我就割下她的舌頭！”

“您請開恩，她的家鄉已經因為饑餓死了太多人，現在讓她回家和送死沒有區別。她會被那些流民吃掉的！”

瑪蒂爾達冷冷地掃視著眾人，桌子上的一把餐刀被她拿起，再接著扔到了兩人面前。

金屬落地的聲音是清脆的，顯眼的。

兩人小心的抬起頭，看到的是一扇緊閉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