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不知道，我忘了。”

豁牙坦然的回答道，看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可這很奇怪。

一個人在越是經歷危難的關頭，就越會留下深刻的記憶。

這些記憶如同蝕魂之痛，灼骨之殤，怎么會忘了嗎？

遭遇了打擊？

沖擊太大，昏迷了，選擇性失憶癥？

都不像。

羅林琢磨不明白，豁牙精心編排這一段過往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就像是揭開了自己的傷疤，赤裸裸的給別人看，實際上卻因彼此之間沒有確定的利益沖突，而變得毫無收益。

“達米安，我不該被困在這里，你也是。”

“你知道的，有些鳥兒注定不會被關在牢籠內，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嗯，我聽說過，這是“豁牙的救贖”是嗎？”

羅林笑了一下，二人蹲下了身子，依靠在荊棘堡青灰色的墻壁之上。

“達米安，真的能搞到馬匹嗎？”

豁牙還是有些不太確定，就算真能搞到手，那又要如何安放？

總不能提前去一趟陌路之森吧？

夜晚的森林，可遠比白天要更加兇險。

“放心吧，應該問題不大，等著就好。”

夜色越來越深。

兩個小時過后，城堡一扇側門的縫隙中透出火光，有人提著燈走了出來。

到時間了，現在是下班時間。

城堡專門飼養馬匹的馬夫，隨手關上側門后，便拖著疲憊的步伐往家里走去。

自從莉薇兒來到這里以后，城堡內的馬匹數量翻了至少二十倍，但馬夫依舊只有他一人。

原本是個清閑舒適的工作，現在反而變成了一種折磨。

馬夫不光要負責喂飼料，還要打掃糞便、定期遛馬、檢查身體狀況等。

領主大人，再不增加人手的話，那可就要累到下不了床了。

……

兩道黑影從角落里鉆了出來。

躡手躡腳的接近側門后，兩雙眼睛四處張望了一眼，快速推門而入。

“又偷？”

豁牙一臉的難以置信，你讓亨利和查爾斯去自由民家里偷錢就算了，畢竟無權無勢的，除了失主本身，并沒有誰會在意錢被誰偷走了。

可你竟然偷領主大人的東西！？

這膽子已經不能用大了形容了。

“達米安，你其實是【戰爭】的信徒吧？”豁牙忍不住吐槽道。

“戰爭？”

“【戰爭】信徒，第四命格【無畏】，你是不是得到無畏賜福了？”豁牙撇了他一眼。

羅林來了興趣，沒想到豁牙對這方面還挺懂的。

“我看著像是什么無知無畏之人嗎？”

豁牙仔細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可要是被發現了咋辦？”

“沒事，發現馬匹丟了，這是他工作上的失職，說出去那就是掉腦袋，你覺得他會傻傻的去匯報嗎？”

“可萬一呢？”豁牙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什么萬一，馬匹這么多，少幾匹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小命重要，病死、意外、跑丟……隨便什么理由都比直接告訴領主大人，是我監管不力好吧？這筆買賣有多劃算，馬夫自己心里清楚，你就別替他瞎操心了。”

豁牙白了羅林一眼。

我這是替馬夫操心嗎？

正當羅林準備繼續詢問豁牙有關“信仰”一事的時候，遠處的小道上突然有了變故。

只見一隊手持火把的城堡侍從，正在朝這邊走來。

贊亞與安特還沒出來，再這樣下去的話，肯定會被撞見了！

“該死！達米安，是城堡的守夜侍從！”豁牙焦急的說道。

這里怎么會有侍從經過？

羅林眼神轉動，不斷回憶著腦海里的記憶。

他們在城堡訓練的時候，早就暗中摸清楚了馬廝的具體位置，同時經過羅林的觀察，確認無誤馬廝只有一名馬夫在，并在城堡侍從的巡邏路線之上。

是什么時候改了巡邏路線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就太糟糕了。

侍從們穿著皮甲，右手始終保持握劍狀，放在腰間的單手劍柄上。

領頭的侍從隊長甚至還穿著一件全制式的板甲，走起路來會發出陣陣金屬碰撞的“梭梭”聲。

僅僅看了一眼，羅林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這明顯不是自己能打得過的。

除非自己能瞬殺他們，并在下一趟侍從趕來之前，就把現場打掃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否則，一樣會被發現。

“達米安！快想想辦法！”豁牙的額頭上冒出冷汗，搖晃著羅林的胳膊。

正如一開始羅林所說，收集這些物資的過程同樣存在著，不亞于逃跑本身的難度。

可沒誰真的就希望意外發生。

忽然。

侍從隊長停下了腳步。

他面帶疑惑的看了一眼側門，又回頭看向剛剛走過的路。

“巡過這里了吧？”

幾位侍從面面相覷的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沒人回答。

該巡視哪里，怎么去巡。

那都是隊長要考慮并且制定的事情，作為一名侍從，他們只管聽命行事，跟在隊長后面就好了。

有時候，他們反而很樂意見到隊長偷懶。

誰都想趕緊巡完，趕緊去偷會懶。

侍從隊長側著腦袋想了一下，最終還是命令隊伍調頭，重新往下一個地點走去。

“達米安，這是什么情況？”豁牙困惑的問道。

“不清楚。”

羅林表情凝重，隱約間他似乎感覺到了某種不尋常的味道。

反常。

實在是太反常了。

如果把他們現在所經歷的事情，看做是一場已經編撰好的話劇。

那么顯然，有人在背后偷偷篡改了既定的話本。

在他的印象中，總共出現三次“轉折點”，第一次是亨利說他是歡愉信徒的時候，第二次也是亨利提議要跑路。

第三次就是現在，躲在側門后面的贊亞與安特，本來應該會被發現，并且處死才對。

可不知為何，事情的發展，似乎在朝對他有利的方向修正。

驀然間。

羅林突然覺得有股寒意從腳底涌出。

這是個細思極恐的問題，不能深究！

如果順著這個思路往下考慮的話，那么亨利究竟是不是一名普通的奴隸，可就要打個問號了。

還有就是，在這背后主導一切，修改“劇本”的人會是誰？為什么要幫助自己？他想要達到的目的，又會是什么？

羅林不由自主的猜測著，難道就連自己的存在，也是被設計好的？

羅林捏了捏鼻梁，不管怎么說，在一個充滿神力的世界，妄圖用唯物的思想去辯證，多少還是有點勉強了。

不多時，側門被打開。

贊亞與安特牽著三匹馬走了出來，馬匹用布條蒙上了眼睛，仔細去聞，還能聞到一股馬糞的味道。

這是羅林讓他們這樣做的，將馬糞涂抹在身上，馬匹不會因為聞到不熟悉的氣味，而出現躁動。

豁牙與羅林走了出來，與二人接頭，四個人都要被嚇壞了，安特更是一副虛脫的模樣，不斷拍著自己的胸口。

“走吧，去荒地。”

羅林沒多說什么，只是簡單看了一眼。

四個人，三匹馬小心翼翼的借著夜色的保護，輾轉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