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話，可以嘗試發射人造衛星，以引力效應去干擾那顆小行星的軌道。”首席科學家不太確定，手中的數據樣本投射在航空總部的大屏幕上。

“這個方案的實際操作難度有多大？”卡巴高津眉頭緊鎖。

首席科學家沉吟了片刻：“非常大，我們從來沒進行過這樣的行動，這需要精確計算衛星的發射角度、速度以及與小行星相遇的時間點。”

“那顆小行星的速度太快了，在記錄中從未出現過如此高速的大質量小行星。”

卡巴高津點點頭，看向在場的工程師和技術團隊：“僅在理論上，你們有多少把握能夠完成這項任務？”

工程師們無奈搖頭，只有一名年輕的技術員鼓起勇氣舉起手。

“秘書長，原則上技術可行，但這樣的任務確實超出了我們以往的經驗，實在無法準確評估成功的可能性。”

“如果要執行這個方案，你們需要多長的時間？”

“大約10天，開發新的推進系統和導航算法只是一件苦工，最重要的還是要確保人造衛星能在極端的環境條件下穩定工作。”

“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案可以考慮？”

“有，但成功率可能還不如這個。”

“那就開始籌備吧，所有人都會優先協助你們。”

卡巴高津將手搭在首席科學家身上，沉重地說道：“整個文明的命運都系于你們身上了。”

會議室里的科學家紛紛交頭接耳，討論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一些人提出了技術上的疑問，另一些人奮筆疾書思考如何克服這些難題。

“擬定一個詳細的計劃，以及一個備用方案。”

卡巴高津最終留下命令：“時間緊迫，立即組建特別行動小組，想方設法發揮你們的才能吧。”

“其他的方案也不要放棄，在不影響主計劃的情況下，進行飽和式試驗。”

“務必，萬無一失。”

隨著命令的下達，會議室的門打開，科學家們魚貫而出，帶領各自的團隊，投入到緊張的籌備工作。

————

“埃米爾閣下，請！”

東州聯邦總務大樓，迎客廳。

埃米爾脫下外套，交給了旁邊的侍從，跟隨卡巴高津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了一個隱蔽的包間。

昏暗包間內，曼達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埃米爾剛一跨入門檻，他便起身與卡巴高津一同客氣地將這位老對手引入座。

“閣下，我們需要合作。”

曼達的話如同投下一顆震撼彈，讓屁股還沒落座的埃米爾瞬間站了起來。

“合作？”埃米爾的目光在曼達和卡巴高津之間游移，“我們在政治和經濟上的合作還不夠多嗎？”

“當然足夠了，現在可是全球化經濟的時代。”

“但遠遠不止于此，直白地說：世界政府。”

曼達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埃米爾坐下，遭到拒絕。

“閣下，現在是非常時期，格局動蕩，全體努塔需要的是一個更為緊密、更為穩固的聯盟。”

卡巴高津頷首認可：“過去我們確實有過不少矛盾，現在形勢嚴峻，是時候放下成見，共同應對外部威脅了。”

埃米爾沉默了片刻，緩緩坐下：“你們打算統一？”

曼達拍拍手，一位侍從從外端進來一個精致的小盒。

“您先看看，這是否是舊西州帝國的國璽？”

曼達將盒子輕輕推至桌中，埃米爾皺著眉頭，伸手撈來，疑惑地打開盒子。

一塊雕刻精細、充滿歷史痕跡的銅璽映入眼簾，上面銘刻著西州帝國曾經的象征——一只雙首巨狼。

他一眼便認出了這熟悉的花紋。

“這確實是西州帝國的國璽。”

埃米爾收起情緒，眼底印出復雜的情感，既有驚訝，也有緬懷。

“現在的西州聯邦不需要這個東西了，每一個努塔都擁有自己。”

“那當然！可如果這東西能在一位在任國務卿的努力下重現天日，那該是一件多美妙的事啊……您說對嗎？”

“想想看，暴君的象征，壓迫的鎖鏈，在此刻被徹底斬斷，歷史終于可以掀開新的一頁，那些抱著舊傳統頑固不化的老古董怕是要氣到跳腳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不妨把話說的明白一些！”

埃米爾神色冷淡，臉上的微表情卻出賣了他。

他在興奮，他在戰栗。

“我的意思是，埃米爾閣下，您有機會成為那個斬斷過去、引領未來的英雄。”

“甚至是改變現狀、統一努塔頓的英雄，您有足夠的聲望，何樂而不為呢？”

埃米爾聽不下去了，他陡然驚醒，起身便要離席。

“什么鬼話，我看你是瘋了吧！”

卡巴高津趕忙攔下這位西州國務卿，解釋道：“我們最近從一個私人收藏家的手中發現了它，那位富豪與舊帝國皇室有一絲血脈相連。”

“皇室血脈？”埃米爾挑眉。

他的情報部門怎么從未告知他有這么一樁事。

最重要的是，面前的兩個努塔到底在搞什么鬼？

埃米爾的短肢敲打著光滑滑膩的桌面：“你們想要我做什么，難道僅僅是讓我辨認這件物品嗎？”

“西州聯邦不可能引渡一位具有舊帝國血脈的努塔回國，別想以此威脅我，死心吧。”

“不不不，那位高貴的血脈已經去世了，這也正是我們能得到此物的原因——他們絕嗣了。”

卡巴高津緩步走近，在埃米爾的耳邊輕聲道：“不會有私生子，不會有遺腹兒，外嫁的公主也不會再有任何血脈傳承。”

埃米爾心中一動，面上大怒。

“你什么意思！這是侵犯公民的權利，就算他們是前帝國遺族，也不應受到如此的待遇！”

曼達將國璽扣在手下，呼喚門外的侍從將準備好的菜肴端上來。

“當然沒什么，只是為西州的努塔感到由衷的慶幸和遺憾罷了。”

他故作嘆息，將一碟裝有水果的碟盤送到埃米爾面前。

“嘗嘗這個吧，東州農科院培育的新品種，預計在下一年就會大規模種植，接著就是投入市場。”

曼達在某些詞上咬得特別重，埃米爾隱約捕捉到了他話中的深意。

“所謂的全新品種，實質上不過是舊品種的優化升級。”曼達平靜地陳述，“正如我們邀請您此行的宗旨，絕不只是為了回顧過往，看一看這塊破銅爛鐵。”

房間內陷入了一陣沉默。

片刻后，埃米爾打破僵持，伸手拿起一顆色澤鮮艷的水果，輕輕聞了聞，咬了一口。

果香四溢，甜而不膩。

他放下手中的水果，目光重新落在國璽上，又掃視了一圈桌上精美的菜肴。

來自北方遼闊海域的珍稀魚類，最危險的雨林中才能見到的奇異昆蟲，以及某種生活在懸崖上的巨型鳥類。

以及……這什么？糖醋螺絲？

這裝蛋糕的盤子怎么長得像個盾牌？

此時，曼達將那份糖醋螺絲扒向自己一側。

“這份是我的，換了套牙，嚼著舒服。”

說著，他又將蛋糕挪到中間，分成三份，各朝一方。

見此情形，埃米爾算是完全明白了，他坐回座椅，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

“說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沒有，沒有！物歸原主，何談回報。”

曼達擺手，卡巴高津為兩人倒酒。

埃米爾端起酒杯，看著清澈透明的液體。

“何曾幾時，東州的糧食還大多是從西州購買，如今你們的釀酒技術卻已經超越我們了。”

“一些微不足道的進步罷了，就像現在，一切都在變化。”

埃米爾輕輕抿了一口酒，品味其中醇香，然后放下酒杯。

“是的，一切都在變化。”

“你們要我殺人？”

“不敢麻煩。”

“殺多少？直說吧。”

曼達比出一個數字。

埃米爾色變，猶豫片刻，手指蘸酒，在桌上添了一筆。

這下輪到曼達驚愕了，他與卡巴高津面面相覷，分外驚訝。

這西州聯邦的國務卿怎么動起手來比他們還狠。

“就這個數吧，暫時。”

埃米爾端起整個水果的盤子，一骨碌全倒在自己面前，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就沒問題了。

“好，也不好。”

曼達敲了敲蛋糕下的盾牌，將國璽懸在蛋糕上。

下一秒，泛著金屬光澤的國璽落在蛋糕上，深深陷下去，將本來分為三份的規矩打破。

埃米爾停下為自己斟酒的動作，目光定格在那份國璽上。

“這又是什么意思？”

“如您所見，就是這個意思。”

“你還要我去處理那些……這絕不可能！”

曼達又將國璽撿起，再次砸下。

蛋糕被直接砸爛，濺射在周圍的菜肴上，格格不入。

埃米爾徹底臉色陰沉了，酒杯磕在桌面上的聲音清脆決絕。

“你想去動搖根本？我可還想在這個位置上多待兩年！”

“何必呢？機會就在眼前了。”曼達第三次將國璽高高拿起，但這次他還沒放下，埃米爾便制止了他的行為。

“只要您想，我們都樂意配合。”

卡巴高津也搭上了手，桌面上形成一個詭異微妙的局面。

這三位努塔社會最位高權重的人物，在一份前帝國的遺物上陷入了僵局。

“您不會真以為能靠著他們抵達最高的位置吧。”

“你們會背叛我。”埃米爾面容冷漠，以最平淡的語氣吐出無可辯駁的事實。

曼達毫不在乎，像是聽了個笑話。

“努塔都會死，但絕不是現在就死。”

他不顧另外兩人的阻攔，一把將國璽狠狠砸在蛋糕上。

整個蛋糕直接支離破碎，甜膩的奶油和松軟的面包屑濺了三人一身。

“你看，我們都是一樣的。”

埃米爾退后一步，狐疑地看向這兩個不知道在演哪一出戲的瘋子。

但卡巴高津也是面色僵硬，他屬實沒想到曼達會如此極端。

算了，事到如今，也唯有跟著這犟種一路沖下去了。

“你們都看到了，這是我們共同的選擇。”曼達指著面目全非的蛋糕，高聲喊道，“枷鎖從來不只是戴在奴隸身上，那些貴族約束著每一個人，不論你我。”

“舊的秩序已經破碎，新的時代將由我們來開啟。”

他是得了失心瘋嗎？！他怎么敢？！

埃米爾立刻就想要離場，但心中的忿怒又拽住了他的腳步。

俗語說的好，努塔有兩顆心，一顆叫貪心，一顆叫不甘心。

他最后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點點奶油，那白色的痕跡如此扎眼。

“他們靠不住，你們就靠得住了？”埃米爾譏諷道。

曼達理所當然地點頭稱是，隨后吩咐侍從進來清理桌上的殘局，重新擺上一桌同樣的佳肴。

他在新的桌面上再次將蛋糕切為三份，但這次朝著埃米爾的那一份要大得多。

隨即，他將桌面上絕大部分的菜品都挪至自己和卡巴高津身前，伸手示意。

“這就是誠意，也是我們的要求。”

“這份‘誠意’未免太過廉價。”埃米爾冷哼一聲，并沒有拒絕那份更大的蛋糕。

在這場權力的游戲里，對方早已騎虎難下，他更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眼前的這兩個人，或許真的是他擺脫困境的契機。

“我們相信您，也期望您能相信我們，埃米爾閣下，為了聯邦的未來，請來一杯吧！”

曼達舉起酒杯，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在無聲中達成了部分共識。

埃米爾沉默接上，杯口交錯，一高兩低。

他并沒有一飲而盡，而是將還剩大半的酒杯輕輕放下，轉身離席。

卡巴高津注視了一會眼前的三個酒杯，疲憊地閉上眼，從口袋中掏出兩根精神葉。

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完全依靠刺激性藥物維持狀態。

“他從進門到離開，沒有談過一句對于小行星的看法。”

“西州航空總部拒絕了合作，他們有自己的計劃，并且胸有成竹。”

曼達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刺目的陽光讓他一時間睜不開眼。

“西州聯邦是自上而下的改革，那些貴族沒有動搖根本，如若想要統一，必須徹底鏟除這些寄生在民眾之上的吸血鬼。”

“但話又說回來，我們不也是嗎？事到臨頭了還在推杯換盞，享受著最無憂無慮的生活……”

兩人默契地沒有去談埃米爾是否真的接受了這不言中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