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內，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

其上有玄鳥、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

——《山海經·海內經》。

辭別杭州到何處？先游五岳再五湖。

五岳山色好，東岳泰山之雄，西岳華山之險，南岳衡山之秀，北岳恒山之奇，中岳嵩山之峻。

五湖風光妙，饒州鄱陽之廣，岳州青草之靜，潤州丹陽之幽，鄂州洞庭之闊，蘇州太湖之靈。

名山大川，許仙和青白暢游其中，欣賞風景，享受世界。

此后一路向北，來到北海之濱。

一座云霧繚繞、若隱若現的山峰映入眼簾，那便是幽都山。

北海蒼茫而荒涼，幽都山更是萬象幽暗。

古木參天，異獸出沒。

全然沒有人的蹤跡。

許仙由此想到了讀書時，臨川先生的一篇游記，當初覺得似懂非懂，如今若有所悟——

古人之觀于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無不在也。

夫夷以近，則游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

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

然力足以至焉，于人為可譏，而在己為有悔；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

······

修道，何嘗不是如此？

踏入更高的境界，對世界與大道才能了解地更為深刻，可以見到更好的風景，不至于坐井觀天、一葉障目。

需要志向、能力，也需要外物以相與，才能到達最終的目標。

他于洪荒十萬年修煉成大羅巔峰，就是在一開始，立志成圣。

后來繼承魔祖真傳，知道了按照天命，自己無法成圣，才將目標轉變為證道混元、摧毀天命。

憑借自身吞噬道和劍道的超絕天賦，以及妖庭各種資源，對戰巫族，從而短時間內強勢崛起。

然而，道祖鴻鈞以身合道、執掌天命，天道六圣高高在上、俯瞰眾生。

證道混元只是有一絲可能摧毀天命，何況他現在距離混元境還差一步。

而這最后的一步，咫尺天涯，宛若天塹，比仙凡之別還要巨大。

但是，事在人為，只要我想走，路就在腳下。

即使山窮水盡、前路斷絕，又如何呢？

“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

一念至此，劍心通明，許仙對自己的道更為堅定。

他將感悟分享給小白和小青，希望她們也能找到自己的志向。

“我想和相公永遠在一起。”小白道出心聲。

“我想和姐姐永遠在一起。”小青表明心志。

“永遠···”許仙體悟著這兩個字的分量。

滄海桑田、海枯石爛，眾生萬物，誰能抵達永遠呢？

或許，只有混元境界的準圣，以及至高無上的圣人。

“既然如此，”許仙笑道：“我們就一起朝著混元境前進吧。”

一抹奇異的光芒突然從云層中掠過，那是一只巨大的飛禽，展翅翱翔，其形如墨，其鳴如鳳。

“這是···”小青望著天空，目光滿是驚奇。

在她的感知中，此鳥氣息浩大無邊，深不可測。

“玄鳥。”許仙抬頭，看了一眼，給出了答案。

小白對此也有印象，她想起了人間古老的王朝，“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玄鳥在云間穿梭，尾羽留下一道道絢麗的軌跡，隨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錯。”許仙點頭回應，“就是在封神量劫中，覆滅消亡的殷商王朝，玄鳥是其圖騰。”

巫妖量劫之后，人族歷經三皇五帝而大興，大禹建立夏朝，最終毀于桀，成湯建立商朝。

商朝末年，封神榜出，風云變色，無數人仙神妖卷入殺劫，彼此爭戰，或生前成仙、或死后封神。

人界，帝辛自焚于摘星臺，成為末代人皇；周朝建立，周王稱天子，臣服于昊天。

仙界，萬仙來朝的截教分崩離析，西方教廣度有緣，由此興盛，天庭封神而壯大。

許仙站在幽都山巔，望著云海，仿佛能看到無數身影在戰火中廝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歸根結底，量劫不過是圣人的游戲。

天地為局，眾生為棋。

棋子跳不出棋局，為之生，為之死，大局觀之，只是圣人一時的勝敗。

許仙不想如此被動，他想跳出棋局。

不是為了做一個新的執棋者，而是想掀翻這棋盤。

“相公，我有一個問題。”小白忽而說道。

“哦？娘子請說。”

“封神量劫如此殘酷，之前也聽你講過巫妖量劫的慘烈，為何感覺我們所在的量劫···”小白微微皺眉，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是啊，感覺有點···弱？”小青在旁，明白了姐姐想要表達的意思，附和道：“好像我們最大的敵人就是法海吧，被姐夫你一劍斬了，量劫就這樣結束了？”

······

許仙聞言，陷入沉默。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但是也沒想到真正的原因。

如果一切如常，自己沒有成為大羅金仙，未曾打破宿命——

凡人和蛇妖相戀，被和尚阻攔、拆散，最后蛇妖被鎮壓，凡人出家。

故事并不復雜，甚至非常簡單。

如此是不可能撐起一次量劫的。

就算經過他的推算，小白在其他世界的“她我”，似乎與黎山老母有師徒之緣，也曾受過觀音菩薩的點化。

而黎山老母的前身，無當圣母，師承通天教主，而通天于封神量劫中，被道祖帶回紫霄宮，禁閉思過。

觀音菩薩，前身慈航道人，師承元始天尊，后于封神量劫中加入西方教，師承接引的化身“阿彌陀佛”。

如此來看，因果甚至可以追溯到幾位圣人，似乎有了幾分量劫的氣象。

但這太過牽強，萬千世界中，黎山老母幾乎沒有出現，完全是個背景。

觀音菩薩的幾次出面，也是給予白素貞幫助，助其了卻塵緣飛升成仙。

那么問題來了，劫氣從何而來？

白蛇的情劫嗎？除非小白的本體是圣人，或許才有可能將情劫化量劫。

難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許仙看向小青，隨即搖了搖頭。

他想到了之前沒殺死、墮入修羅道的法海。

觀音菩薩的坐騎金毛犼、象征涅槃重生的火鳳凰、召喚世尊如來和地藏菩薩虛影的大威天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