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爾的話像是一枚深水炸彈，在路明非的腦海中炸響，掀起滔天巨浪。他愣愣地看著巴德爾，嘴唇微微顫抖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你……你什么意思？”路明非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他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卻又什么都抓不住。

巴德爾沉默了片刻，深邃的藍色眼眸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緩緩地開口了：“路明非，你還記得我們之前意識鏈接時，你看到那些畫面嗎？我……我也看到了一些。”

路明非的心臟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那些畫面，那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如同夢魘一般糾纏著他，讓他無法呼吸。

“我看到一個孩子，”巴德爾的語氣低沉而緩慢，像是在講述一個古老而悲傷的故事，“他被關在一個密閉的房間里，四周都是冰冷的墻壁，沒有窗戶，沒有陽光，只有一盞昏暗的燈光，日復一日地照射著。”

路明非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巴德爾描述的畫面，與他記憶深處那些模糊的片段驚人的相似。

“那個孩子被拘束服緊緊地綁在一張冰冷的床上，他的眼神空洞而麻木，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巴德爾的語氣中充滿了憐憫和憤怒，“我看到有人在他的腦袋上做著可怕的實驗，他們把各種各樣的儀器連接到他的頭上，我感覺到他的痛苦，他的絕望，但他卻無處可逃，只能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路明非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想要阻止那些可怕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xiàn)，但卻徒勞無功。

“還有一個聲音，”巴德爾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一個極其刺耳、讓人作嘔的聲音，就像是用指甲刮擦黑板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那個聲音一直在重復著一些奇怪的詞語，像是某種咒語，又像是某種洗腦的指令，我感覺到那個孩子在拼命地抵抗，但最終還是被那個聲音吞噬了。”

路明非的臉色蒼白如紙，冷汗順著他的額頭不斷地滑落。他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

“還有……還有一個女孩，”巴德爾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像是冬日里的一縷陽光，照進了那片冰冷的黑暗，“那個女孩是唯一一個對那個孩子好的人，她會偷偷地溜進房間，給他講故事，唱歌，陪他玩耍。我看到那個女孩的名字……”

巴德爾努力地想要回憶起那個女孩的名字，但他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就在這時，路明非突然毫無意識地喃喃自語道：“雷…娜……塔……”

“對，就是她……”巴德爾的聲音停頓了片刻，“那個女孩……我看到他們一起逃出了那個可怕的地方，他們約定好要去一個誰也找不到他們的地方，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路明非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樣。

“你是說……這些都是我的記憶？”路明非的聲音顫抖著，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那些可怕的畫面，竟然是他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

“不確定，但這段記憶就在你的意識之中，這也是我當時叫停鏈接的主要原因。”巴德爾的聲音在路明非的腦海中回蕩，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層浪，久久不能平息。

路明非猛地捶打著身邊的柱子，纏繞著麻繩的柱子被他打出讓人心悸的響聲，他卻恍若未聞。“你在開什么玩笑！什么狗屁記憶，我的父母把我寄養(yǎng)在叔叔嬸嬸家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這和我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什么關系！”

路明非近乎咆哮的質問并沒有讓巴德爾的情緒產生波動，他平靜的陳述著事實：“我只是說這有可能是你的記憶，畢竟這段記憶就儲存在你的意識深處，至于和你父母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我并不知曉。”

“那你為什么一口咬定這會和我的父母有關！”路明非激動地來回踱步，語氣中充滿了焦躁和不安。

“我只是提出一種假設。”巴德爾的聲音依然平靜，卻如同重錘般敲擊在路明非的心頭，“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記得你父母的樣子嗎？或者說，你真的記得你十二歲之前的人生嗎？”

路明非的腳步戛然而止，他愣在原地，眼神中充滿了迷茫和恐懼。巴德爾的問題如同尖銳的利刃，無情地撕開了他記憶深處的那層薄紗，露出了下面深不見底的深淵。他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記起些什么，可是腦海中只有一片空白，如同被橡皮擦拭過一般，干凈的令人絕望。

“不，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路明非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抱頭，痛苦地呻吟著。

一直沉默不語的伽古拉，此時卻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看來我的第一個課時，效果非常不錯啊，甚至有些超乎意料的成功過頭了。”

路明非抬起頭，迷茫地看著眼前這個露出笑容的男人，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伽古拉走到路明非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一絲贊賞：“想要在戰(zhàn)斗中發(fā)揮出最大的力量，首先要了解你自己，只有清楚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又獲得了什么，才能真正成為一個戰(zhàn)士。”

路明非依然沉浸在震驚和恐懼之中，無法理解伽古拉話里的深意。他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一團漿糊，混亂不堪。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伽古拉看了看手表，語氣輕松地說道，“你可以回家了，下次來的時候，記得把你答應我的打掃工作完成了。”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密室，只留下路明非一個人坐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眼神空洞，茫然無措。

…………

推開家門，一股熟悉的油煙味混雜著蔥姜蒜的香味撲面而來，路明非有一瞬間的恍惚。往常這個時候，嬸嬸早就吃完飯，一邊看著狗血電視劇一邊嗑瓜子了，今天是怎么了？

“你還知道回來啊！看看幾點了？一個電話都沒有，手機是拿來當擺設的嗎？”嬸嬸的聲音尖銳刺耳，像是一把生銹的刀子在路明非的耳膜上刮來刮去。

路明非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地換鞋。嬸嬸的咆哮他一句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那些可怕的畫面，那些扭曲的面孔，還有那段不屬于他的記憶，卻像跗骨之蛆般，牢牢地占據(jù)著他的思緒。

嬸嬸見路明非像個木頭人一樣，毫無反應，心里也有些納悶。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時被她罵兩句，還會小聲地頂嘴兩句，今天怎么跟丟了魂似的？

“喂，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嬸嬸伸手在路明非眼前晃了晃，“是不是還沒從失戀的陰影里走出來啊？我跟你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就陳雯雯那丫頭，有什么好的……”

路明非這才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女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他知道嬸嬸并不喜歡他，從小到大，好吃的好玩的都是表弟路鳴澤的，他就像是一個多余的人，寄人籬下，小心翼翼。可就算是這樣，嬸嬸一家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如果……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打斷了嬸嬸的嘮叨：“嬸嬸，我餓了。”

嬸嬸愣了一下，隨即沒好氣地說道：“餓了就趕緊洗手吃飯！還愣著干嘛？等著我請你啊！”

路明非乖乖地走進洗手間，看著鏡子里那個陌生的自己，蒼白的臉色，空洞的眼神，還有額頭上那道因為練習格斗而留下的淤青，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怪物，一只游走在黑暗中的怪物。

飯桌上，擺滿了路明非愛吃的菜，紅燒肉，糖醋排骨，清蒸魚，還有他最愛的番茄炒蛋。這些都是嬸嬸的拿手菜，平時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到，今天這是怎么了？

“愣著干嘛？吃飯啊！”嬸嬸見路明非盯著飯菜發(fā)呆，忍不住催促道，叔叔也開始給他夾菜，路鳴澤雖然一臉欠揍的表情，對父母現(xiàn)在的樣子憋了憋嘴，但考慮到表哥最近的經(jīng)歷，他還是出聲安慰了路明非兩句。

路明非拿起筷子，卻食不知味。他想起巴德爾的話，想起那些可怕的畫面，想起自己可能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擁有龍族血統(tǒng)的怪物，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像普通人一樣，過著平凡的生活，也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會不會傷害他們。

“嬸嬸，我已經(jīng)這么大了，父母寄給我的錢，是不是應該我自己掌管了？”路明非放下筷子，看著嬸嬸，語氣平靜地說道。

嬸嬸愣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差點掉到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路明非，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吃錯藥了？居然敢跟她要錢？

“你說什么？！”嬸嬸的聲音拔高了八度，“你再說一遍！”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引起一場“戰(zhàn)爭”，但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去面對，即使會失去他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

“我說，我已經(jīng)十六了，我有能力管理自己的財產。”路明非看著嬸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每個月的生活費，還有我父母留給我的那些錢，我希望您可以把它們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