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還在原地發(fā)愣，楚子航已經(jīng)上前一步，擋在了他身前?！吧邆}先生，他只是我?guī)淼呐笥眩瑏韰⒂^一下，并不是學(xué)員?！?

“對啊，我只是來參觀的，格斗相關(guān)的技巧我是一點不會！”

蛇倉翔太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哦？那更要體驗一下了，不然這趟參觀豈不是毫無意義？”

路明非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這都叫什么事兒啊？！本來是來看師兄耍帥的，怎么火就燒到自己身上了呢？！

感受到周圍學(xué)員們投來的好奇目光，路明非如坐針氈，恨不得把頭埋進衣服里。

蛇倉翔太倒也沒真想把這小子怎么著，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會，那我就放低點要求。這樣吧，我允許你挑戰(zhàn)我三次，每次有三分鐘，中間有休息時間。三次之中，只要你能撐過二十招，就算你贏，如何？”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當(dāng)然，第一次是強制參加的，算是體驗一下實戰(zhàn)。第二次和第三次，你有棄權(quán)的權(quán)利?！?

不是！這什么霸王條款！還帶強制參加的嗎？！

路明非一口槽在嘴邊徘徊，但他還沒說出來，周圍已經(jīng)響起了一片起哄聲。

“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

“上啊，怕什么！反正輸了也不丟人！”

路明非很想吼一句“誰說我不怕丟人？！”，可看著蛇倉翔太似笑非笑的眼神，和楚子航鼓勵的目光，他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啊！

在一片起哄聲中，路明非來到了后臺，換上了一套更方便運動的武道服。

站在鏡子前，看著里面那個穿著寬松武道服、一臉懵逼的自己，路明非忍不住嘆了口氣。

“衰仔啊衰仔，你怎么走到哪里都是衰神附體??！”

深吸一口氣，路明非握了握拳頭，給自己打氣。

“沒事的，路明非，不就是挨揍嘛，又不是沒挨過！”

他自我安慰著，硬著頭皮走上了臺。

“你叫什么名字？幾年級了？”蛇倉翔太問道，語氣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

“我叫路明非，今年高一…”

路明非話還沒說完，就感覺眼前一花，緊接著，一股劇痛從右臂傳來。

“砰！”

他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記手刀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好意思，第一局，你輸了?！鄙邆}翔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幾分戲謔。

“什么？！”路明非愣住了，“這算什么？偷襲嗎？這不算！”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蛇倉翔太輕輕一按，又回到了地上。

“路君，真正的戰(zhàn)斗，可沒有人會喊開始?！鄙邆}翔太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當(dāng)你站在敵人面前的那一刻，就不要想著公平。用你能用的所有手段，擊敗對手，這才是真正的戰(zhàn)斗！”

說完，他松開了路明非，轉(zhuǎn)身走下了臺。

路明非坐在地上，揉著被踢痛的胳膊，心里憋屈極了。

“什么嘛，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他憤憤不平地想著，卻也知道蛇倉翔太說的沒錯。

真正的戰(zhàn)斗，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

路明非逃也似的溜下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回到了觀眾席。他刻意避開了楚子航的視線，生怕這位師兄問起自己接下來的打算。開玩笑，和蛇倉翔太交手？他可沒那個膽子。

“第一場戰(zhàn)斗就這么莫名其妙的結(jié)束了……”路明非一屁股坐在長椅上，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劫后余生。他安慰自己，還好還好，第一局結(jié)束得快，他第二局直接認輸，那么這場鬧劇就可以徹底落幕了。

他開始在腦海中反復(fù)回放蛇倉翔太和楚子航的戰(zhàn)斗畫面。蛇倉翔太的動作就像是一條毒蛇，優(yōu)雅、迅捷、致命，而楚子航的攻擊則像一頭猛虎，剛猛、霸道、勢不可擋。兩種截然不同的風(fēng)格，卻在蛇倉翔太的掌控下顯得毫無還手之力。

“仔細想想，這本來就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試嘛?！甭访鞣亲猿暗匦α诵Γ耆豢赡茉谶@位蛇倉大師的手底下走過一招。與其上去自取其辱，不如直接棄權(quán)，這樣既能保住他衰仔的顏面，又能襯托蛇倉翔太的強大，簡直是一舉兩得。

“而且，這全場，應(yīng)該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認為衰仔我能贏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覺得我能贏吧？”路明非環(huán)顧四周，試圖從其他學(xué)員的臉上找到一絲絲對自己實力的肯定，然而，迎接他的只有憐憫、同情，以及藏在眼底深處的輕蔑和不屑。

“路明非，接下來的一場你打算怎么打？”

一個聲音突然在路明非的腦海中響起，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路明非嚇了一跳。

“誰？誰在說話？”路明非慌亂地四處張望，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學(xué)員都沉浸在楚子航落敗的震驚中，并沒有人注意到他。

“是我，巴德爾?！蹦莻€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無奈，“你不用四處張望了，我在你身體里，還記得嗎？”

路明非這才反應(yīng)過來，是巴德爾在和他說話。他尷尬地撓了撓頭，壓低聲音問道：“怎么打？什么意思？你是說我和蛇倉翔太的比試嗎？”

“是啊，就是問你，接下來的一場有什么想要嘗試的打法嗎，沒有的話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巴德爾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認真，就像是一個盡職盡責(zé)的教練在指導(dǎo)自己的隊員。

“不是，巴德爾，你不會真覺得我能打贏蛇倉翔太吧？”路明非哭笑不得，他覺得巴德爾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不覺得啊。”巴德爾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你們兩現(xiàn)在的差距實在太大了，理論上沒有任何贏的可能?！?

“那不就得了，既然沒有贏的可能，那直接棄權(quán)不就好了?！甭访鞣菙傞_雙手，表示無奈。

“但在我看來，這次的挑戰(zhàn)是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巴德爾的聲音中充滿了興奮和期待。

“機會？什么意思。”路明非更加疑惑了，難道在巴德爾眼里，被他暴打一頓也算是一種機會？

“路明非你想啊，這次的你雖然不太可能贏，但輸?shù)糁笠矝]有任何實際損失吧，那這次挑戰(zhàn)不就是一次安全累積失敗經(jīng)驗的機會嗎？”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巴德爾所說的這些他都想過，但他和自己對這同一件事得到的答案卻完全不同。

“失敗？還有經(jīng)驗？”路明非喃喃自語，他一直以來都認為失敗就是失敗，是需要極力避免的，卻從未想過，失敗本身也可以是一種收獲。

“是的，失敗也是一種經(jīng)驗，但這種經(jīng)驗的累積往往需要伴隨痛苦，甚至是巨大的犧牲。所以，與其等到那天為那個慘痛的失敗懊悔痛哭，還不如在那之前就用小的失敗總結(jié)經(jīng)驗，修正問題，以此來規(guī)避更大失敗的到來?！卑偷聽柕穆曇粼诼访鞣悄X海中回蕩，語重心長，卻讓路明非更加焦慮。

“但是！都明知道要失敗了為什么從一開始就放棄呢，這樣不管是大的失敗還是小的失敗，不就都不會發(fā)生了嗎？”路明非在心里反駁道，他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可是路明非，有的事是逃不掉的啊，不管怎么不愿面對，有些東西他只是隱藏了不是消失了，終有一天我們都要面對他的，就比如這次，難道棄權(quán)就不算一種失敗嗎，而且這還是毫無意義，不會收獲任何東西的失敗?！?

不會收獲任何東西嗎？路明非低下頭，腦海中閃現(xiàn)了好幾個他熟悉的身影，叔叔嬸嬸，堂弟路鳴澤，仕蘭中學(xué)的同學(xué)們，趙孟華……還有陳雯雯。

嬸嬸那張刻薄的嘴臉，總是對他和路鳴澤區(qū)別對待；路鳴澤拿著他父母寄來的錢，穿著昂貴的衣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趙孟華帶著他那群狐朋狗友，總是用各種惡作劇捉弄他，霸凌他……

還有陳雯雯，那個他暗戀了整個青春期的女孩，卻對他從未有過一絲回應(yīng)。

路明非一直都知道，只要他稍微反抗一下，稍微爭取一下，也許就能改變這一切。

但他沒有。

因為他害怕。

他害怕反抗會帶來更嚴重的后果，害怕爭取會讓他失去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即使那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甚至是別人施舍的東西。

為了逃避可能帶來的后果，他從一開始就放棄了自己的自尊，放棄了自己內(nèi)心的渴求，也放棄了他人會愛自己的奢望。

只要在最開始就放棄掉一些東西，那么那些伴隨的不幸，就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了……嗎？

路明非猛地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一絲掙扎，還有一些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東西。

“巴德爾，你說得對，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甭访鞣巧钗豢跉?，眼神逐漸堅定起來，“這場比試，我不會棄權(quán)，告訴我，我應(yīng)該怎么打！”

巴德爾的聲音充滿了欣慰：“這才是我認識的路明非，拿出你的勇氣，就算失敗，我們也站著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