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種隱蔽又糟糕的設施，不可能沒有“守衛”。

門外的腳步聽起來不像人類，更類似于熊，甚至大象。

格拉基的仆從會巨人化嗎？沒聽說過，但那“咚咚咚”的聲音連帶地面都在震顫。

亞利下意識握緊手槍環顧四周，地下室狹窄逼仄，幾張擺滿玻璃罐子和實驗器具的桌子也許可以作為掩護……

正盤算著，比自己高出一倍多的黑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和想象中有所不同，這個龐然巨物似乎由各種生物的尸體拼接而成，每走一步，松散的骨肉都搖搖欲墜，腸子在地面上拖行，留下一道惡臭的痕跡，胸口空空蕩蕩，腦袋還在不停滴落黏液。

亞利強忍住惡心，朝怪物試探性開了一槍。

子彈擊中目標，怪物卻晃了晃，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

只聽它張開“嘴”發出一聲怒吼，仿佛無數靈魂尖嘯，隨即抬腿猛撲而來！

亞利側身一閃，怪物悶頭撞翻一張桌子，玻璃罐噼里啪啦，渾濁的黃色黏液混著尖刺散落一地。

這東西……有點意思啊。

亞利并不著急與之交戰，相反，他現在滿心只剩下好奇——

格拉基創造的這些不死仆從，居然已經能捏出“新生物”了？大母神知道這事兒嗎？感覺有點倒反天罡？

印象中，格拉基只能通過自身細胞將活物轉化為奴隸，但如果是利用人類和動物肢體拼湊怪物……

這種程度的研究，絕對無法在與世隔絕的狀態下獨立完成。

用膝蓋都能猜到，那些猖獗的走私犯和毒犯，一定跟盤踞在此的仆從達成了交易，幫他們“運輸”大量實驗用具。

趁著亞利沒有反擊，怪物再次撲了上來，散發惡臭的爪子距離臉龐只有堪堪幾厘米，能清晰感受到它身上傳來死亡的氣息。

極度骯臟又污穢的造物……簡直在褻瀆“生命”本身。

這東西要是被其他人碰到，可是個巨大的麻煩。

“惡心。”亞利輕松躲過又一輪進攻，退到手術床旁。

好巧不巧，他剛好會一種叫做“綠之崩壞”的禁術。

本來以為這一招針對性實在太強，學了白學，沒想到還真能遇上用武之地。

但愿一切還來得及……暴雨止息之前，得阻止這群瘋子。

亞利穩住腳步，雙眼直視怪物的頭顱，心中默念《伊波恩之書》中提及的咒語——

怪物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壓低喉嚨發出低沉的咆哮，隨之，空間中幽幽浮現暗綠色、熒光閃閃的煙霧，仿佛有生命般迅速蔓延開來。

所到之處，那些從玻璃罐中散落的黃色黏液和尖刺迅速腐朽、崩壞，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怪物見狀果斷朝亞利揮爪，可洶涌的霧氣眨眼間將其籠罩，原本搖搖欲墜的身體如同被白蟻啃噬，劇烈顫抖著發出刺耳的哀號。

它試圖掙脫侵蝕，霧氣卻像跗骨之蛆一樣緊緊纏繞，骨肉大片大片瓦解，連同四肢紛紛脫落，在地上化作一灘惡臭撲鼻的膿水。

直到連頭部也開始崩潰，腐肉比融化的蠟燭更加稀碎，順著地板流淌。

在一陣震耳欲聾的嚎叫聲中，怪物徹底化為一灘綠色、冒著熱氣的黏液。

“總算干凈了。”亞利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這東西幾乎沒有神智，處理起來比想象中更加費力。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誰能阻止他搜查這個地方了。

亞利回頭看向手術床上那個可憐男人的尸骸，上前割斷繩索，又拽下一張桌布蓋在他身上，轉身離開了房間。

……

走廊盡頭連著拐彎，拐過彎又是一條同樣黑漆漆的悠長走廊，狹窄難聞，墻壁上不再有藍色熒光，亞利只好舉起了手電筒。

建筑結構與先前沒什么區別，房間均勻分布在兩側，他一扇一扇試著推過去，大多數門上沾滿灰塵，只有寥寥幾扇像最近用過，這次他也不慣著，槍口對準鎖眼扣下扳機，強行打開了這些門。

其中一個房間面積堪比小型操場，空氣里彌漫著刺鼻的化學藥劑味道，墻壁上掛滿了各種奇怪的解剖圖和神秘符號。

房間中央有一座巨大的石臺，石臺上全是血紅色紋路，其中流淌著不知名的暗黃色液體，氣味和之前那些玻璃罐里的儲物一致。

石臺上還有一些尚未完成的人體改造模型，肢體和器官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拼接在一起，有的甚至還在微微蠕動，仿佛仍然活著，盲目向路過之人尋求解脫。

這些殘破的衣物，同樣來自紅十字騎士團。

“我靠，這群人不會被團滅了吧……”亞利頓時脊背發涼，四處找了又找，終于在森森白骨間找到了一個隱蔽的籠子——

手電筒的光打在籠子上，映出幾個蜷縮在一起的身影。

他們是紅十字騎士團幸存的成員，衣物早已破爛不堪，渾身都是血跡和污垢。

“喂？！”亞利敲了敲鐵籠，萬幸里面的人還有反應，看起來沒有缺胳膊少腿。

“醒醒，別睡了！”

幾個男男女女終于聽清了籠子外傳來的聲音并非幻覺，其中一人睜開眼睛，看到亞利后神情呆滯，直到敲鐵籠的巨響再次將他從夢中驚醒：

“你是……？”

“少廢話，把禁術師喊起來，快點。”

亞利有些著急，這些家伙一定都中了格拉基的“夢引”。

比起自己，他們才是精神治療領域的專業人士。

傷勢較輕的成員轉身晃醒了一名少女，她在知曉情況后，強行恢復其他幾個同伴的神智，上前詢問亞利接下來該怎么辦。

“我們原本是要上山尋找被怪物抓走的朵拉·弗蘭卡，結果被一群自稱礦工的家伙欺騙……他們拿我們的人做實驗，還會催眠類的禁術，那怪物也是他們的幫手。”

少女大概向亞利說明了她們進山的遭遇：“山頂上一定藏著什么東西，這暴雨也是儀式的一部分，拜托，一定要阻止他們，他們想要淹沒這座山周邊的所有城鎮，而且……”

她突然欲言又止，滿眼都是驚恐：“還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冷靜一點，你現在的任務是照顧好你的同伴。”亞利拍了拍女孩顫抖的肩膀，一字一句說道，“你說的這些我記下了，這件事由我接手，現在躲到籠子的角落里去，離我越遠越好。”

少女聞言含淚點了點頭，催促著其他人縮進對角……

轟！！！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聽一聲震天巨響，再回頭時鐵籠已經被開出了一個大窟窿。

“咳咳，好了。”亞利咳嗽兩聲，順手拍了拍身上的臟污，“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