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里爾一個屁股墩，終于把昏迷的夏諾摔醒了過來。

夏諾緩了緩神，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從烏里爾身上掙扎爬起，正想開口詢問，卻被眼前的朵拉嚇了一跳。

“發生了什么？”他頓時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睛。

“好消息，我摸到了‘敵人’的老窩；壞消息，我們現在得逃出去。”烏里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嘗試讓自己過于劇烈的心跳平復下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上前查看夏諾的傷勢——他的腿傷壓根就沒怎么處理，仍圓鼓鼓腫得厲害，皮膚緊繃發亮，血色下泛著烏黑。

“你還能堅持嗎？”烏里爾問道。

“沒問題。”

眼下情況危急，實在顧不上這些了。

門外的腳步隔著雨聲不停徘徊，煤油燈的光芒忽閃忽閃，從移動方向來看，他們似乎還沒有注意到附近這幾棟“小黑屋”。

誰會想不開往“絕路”上跑呢？可他們確實沒有其他選擇了，起碼爭取一點喘息的時間，甚至還找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夏諾在烏里爾的攙扶下，一同上前查看朵拉的傷勢。

朵拉躺在地上，對兩人的呼喚幾乎沒有反應，仿佛一個殘破玩偶，毫無生氣——

她的胸口和大腿滿是觸目驚心的撕裂傷，一道道深深的抓痕縱橫交錯，血肉向外翻卷，露出肌肉組織和慘白的骨頭。有些傷口甚至還在不斷滲出血液，匯聚成一小攤暗紅色的血泊。

獵人出身的兄弟倆一眼便知，這明顯是熊一類的巨獸才能造成的傷口。

“媽的，這林子里到底還有什么東西？”烏里爾暗暗罵了一聲，扶起朵拉，劃破自己的手腕送到她嘴邊。

喝下母神的“賜福”，恐怕是能救她的唯一辦法。

即便如此，女孩每一次呼吸，身體都會跟著抽搐，她的傷勢太重，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好轉。

可古怪的礦工們已經搜到了近前，他們人數眾多，力量也更占優勢，說不定還藏著“底牌”……推開這扇門，無論怎么看，都只有“死路一條”。

也許這些家伙也注意到了兄弟倆的與眾不同，所以才沒有輕舉妄動，偽裝成一副耐心友善的救援者嘴臉，把他們騙到這里來。

此時此刻，烏里爾的注意力全在朵拉身上，完全沒注意到夏諾從口袋里掏出手槍，又脫下外套緊緊捆住了自己的斷腿。

直到他主動發話，才喚回烏里爾的注意力：“待會兒我引開外面的人，你帶著朵拉逃出去。”

“你他媽開什么玩笑？！”烏里爾否決了夏諾的危險發言，音量甚至不自覺提高了幾分，“你現在連路都走不了！”

“你忘了，烏里爾，媽媽去世后，第一個加速詛咒的人就是我。”

只見夏諾扶住身旁的木箱，咬著牙，愣是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烏里爾呆了一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知道夏諾說的是事實，可是……

為什么不能是我直接殺穿這個地方呢？

“我有個B計劃。”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閃過幾道身影，烏里爾眼疾手快，直接先一步撲到門前，用盡全身力氣奮力一推。

門外的人毫無防備，直接被撞飛出去，濺起一片泥水。

附近的礦工們聞聲蜂擁趕來。

微弱的燈光下，他們一個個脫下偽善，露出猙獰的真面目。

烏里爾獨自堵在儲物室門外，閃身躲開一記揮來的鎬頭，反身踢開沖上來的礦工，這幾個從沒打過照面，隨盧卡斯追來的家伙，他們的手臂和臉幾乎沒有皮膚和肌肉，只有森森白骨裸露在外——

就像一具具會動的行尸。

他終于明了了自己的不安源于何處，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是人類。

“這樣啊……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烏里爾換回日常游刃有余的神情，從外套下掏出一桿熟悉的獵槍——

這是瑪格麗特在埃及贈予他的，附有“貓神賜福”的武器，但凡出門就一定會帶在身上。

砰！——子彈刺穿雨幕，聲音嘹亮。

迎頭沖來的礦工被瞬間轟掉了腦袋，沒有血漿噴濺，甚至仍在張牙舞爪。

于是，烏里爾轉而將槍口對準了他們的腿。

一槍、兩槍、三槍……

中彈的礦工幾乎毫無退縮，斷了腿就用手臂繼續爬行，斷了手臂還有肩膀……白骨外露的肢體仍在瘋狂扭動，只有徹底散架后才能消停。

烏里爾攜帶的子彈有限，即便獵槍威力可觀，面對如潮的行尸，衣袋很快空空如也。

他舉起槍托，狠狠砸向一個礦工的后背——“咔嚓”，脊梁骨斷成了兩截。

再一抬眼，人群后的盧卡斯正悠閑抽著煙，伸手緩緩從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東西，高舉起來。

“小心！”

不等烏里爾反應，整個人便瞬間被撲倒在地，緊接著一聲槍響，是盧卡斯扣下了扳機。

幸好匆匆趕來的夏諾及時將他護在身下，躲開了子彈，可自己的肩膀卻中了一槍，鮮血汩汩染紅衣衫。

烏里爾果斷扶起夏諾，邊打邊往屋里撤退，找準時機背起朵拉，扭頭沖向礦場邊緣，夏諾被他生拉硬拽，勉強能跟上腳步。

槍聲和叫喊不絕于耳，異化的行尸一直緊緊咬在身后，沒有絲毫放過他們的意思。

來不及逃向大門，所幸礦場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側沒有圍墻，斜坡上植被稀疏，陡峭程度堪比懸崖。

“你帶著朵拉先走，我拖住……”烏里爾正要將朵拉托付給夏諾，不想后背突然被用力一推，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斜坡滾落下去！

“夏諾，你他媽干什么？！”烏里爾只覺得腦袋里一陣嗡鳴，霎時天旋地轉。

他試圖抓住些什么來阻止自己下滑，可草木一把一把硬生生扯斷，絲毫沒能減緩下落的趨勢。

待身體好不容易剎住車，烏里爾已經帶著朵拉抵達了數百米外的坡底，黑暗中看不見夏諾的蹤影，叫喊和打斗聲由弱漸強，又漸漸模糊在雨中，夾雜著激烈的槍聲。

……

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模糊了烏里爾的視線，他只能拼盡全力穩住腳步，在崎嶇的林間穿行。

不知跑了多久，他也搞不清自己在哪，周遭全是半人高的灌木，坡度總算平緩了些。

烏里爾漸漸放緩腳步，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唔……”

背上的女孩忽然動了動，也許是母神賜福起了效果，寒冷和疼痛漸漸重新被感知，身體隨之劇烈顫抖起來。

“朵拉？”烏里爾抬了抬肩膀，女孩支支吾吾應了一聲，雙眼緊閉，奄奄一息。

無論如何，得先找到落腳的地方，然后回去救夏諾……

“喂——！”

就在這時，林間猛地爆發出一聲嘹亮的吶喊，嚇得烏里爾禁不住一哆嗦。

他慌忙停下腳步，俯低身形，擺出防守的架勢。

難道是那些瘋子追上來了？！

烏里爾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心臟也隨之加速跳動起來。

直到又一聲叫喊，終于打破了混沌：“烏里爾，你在那嗎？”

這次烏里爾終于聽清了，是穆勒，是同伴的聲音！

只見一個高大的漆黑身影，舉著手電筒，正穿越密集的灌木，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