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市,一個失意的年輕人走在所有人背道而馳的路上。
儒冠儒帽,一眼窮書生形象,此人姓季名跋,字伯常!
然而,此刻的他有些撐不住了,五年,整整五年。
少小離家,六歲學畫,師從門神畫師劉一手,拜師三年,小有成就,名動十里八鄉。
滿十三,學了七年,第一任老師劉一手醉酒被地方豪強拉走作鐘馗鎮宅,作完留一手,醉酒胡言道‘鐘馗不點睛,小鬼自然來’,卒!
伯常跟隨門下師兄一起逃,因跑得慢掉隊,墜落山崖,撿的一命,劉一手師門除了季伯常,滿門皆滅。
自此,季伯常做事認真踏實,精益求精,踏踏實實做人,本本分分做事。
又三年,師從蒼白山名雕胡一刀,三年學涯,胡一刀評價:小有天賦,貴在勤勉與專注。
因為雕刻技藝碾壓同輩,一時間風頭無兩。
然,季伯常不知道留一手,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胡一刀怕這個徒弟搶了自己的地位和飯碗,讓其雕刻彌山大佛,季伯常于黑夜墜崖,不知所蹤。
滿十六,僥幸未死,卻也摔斷了手臂,傷好之后,拿得起筆,卻提不起刀。
得一山野老婦相助,于山泉瀑布之間,藍天白云之下,以山石泥土作畫,刻苦十余載,二十有二,畫工大成,長嘯山間。
老婦故去,留一稚女,山野尋來,年恰十三歲,臨終交由季伯常,作童養媳。
又一年,二十有三,季伯常與其成婚,拜皇天后土,天地為證,日月為鑒!
成婚當日,留下生活所需,季伯常背上行囊離去,去城里,搏一個前程!
然世道艱難,季伯常第一次發現畫師的門檻那么高。
曾參加宮廷畫師初選,第一場落選,而后為大家族的公子小姐代筆,三月俯首,畫作十副,只為借著來之不易的機會,提升技藝。
此后又被大儒看中,充當門客,每日坐在小黑屋,日日趕作,期望能得大儒指點,可每每大儒來此,借搖頭不語,讓人將他的畫作撤去,“不行,再作!”
季伯常只當技藝還不夠,埋頭苦干,此后三年,技藝極盡鉛華,卻一日,府中失竊,季伯常遭人構陷,大儒失望,將其趕出。
季伯常只當是已經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解釋,但人已經被驅逐下獄。
獄中受盡酷刑,每日挨餓受凍,為了活命,為獄卒作閨房之畫,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好酒好肉,獄中逍遙,除了自由,什么都不缺。
只一月,大儒入獄,見伯常,心中郁結,第二日便身死,到死都沒給季伯常解釋自己的機會。
此后一年,朝廷管制越發嚴重,獄卒更換,不過臨走前將季伯常以死囚身份撈出。
眾人在外面中找了個黑作坊,在季伯常出獄的當天將其擄走,日夜趕制閨房之趣畫作,于一日東窗事發,季伯常如廁逃跑,躲過此劫。
五年蹉跎,失了銳氣,二十有八,一事無成。
從欲得功名不得門檻,到失意只為賺錢糊口,季伯常的心里只剩一個富家翁的念想。
改命,季伯常將身上最后一個銅子兒給了算命先生,望算出一字,可逆天改命。
算命先生瞥了一眼,裝模作樣掐指一算,說他今日會遇到生命中的貴人,貴人賜字,改‘名’便能改命!
街頭,巷角,人煙稀少。
陳青單手將季伯常提起,聽完季伯常的狡辯。
此人尾隨他一路,本以為會是什么武者,沒想到是個普通人。
“所以,這就是你要搶我錢的原因?”
季伯常亡魂皆冒,他的確餓昏了頭,看到街巷一個青年提著老母雞,衣著不顯,想要將人堵住……
“借,是借錢,我見兄弟一臉貴人相,既是求字,也是借錢!”
季伯常繼續狡辯,他知道自己堵人的時候,一句‘錢拿來’然而自己就被提起來了,什么解釋都是蒼白無力,只有繞到‘求字’上了。
陳青一把將人丟開,這家伙太弱了,對他沒威脅。
既然不是什么人盯上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陳青還犯不著殺人。
見人離去,季伯常上氣不接下氣,還是繼續掩飾道,“貴人,還請賜個字!”
陳青隨手將手中一枚銅板彈起,銅板在空中翻轉八圈,穩穩落地,落到季伯常面前。
季伯常銅板上的一個字,陷入沉思,“發?季發!”
季伯常拿起銅板,擦了擦臉上的污垢,一掃頹氣,陷入自我說服,“發字,發字好啊,發家致富,這不正好對應自己的富家翁的愿望嗎!發字好,發字好!”
季伯常仿若受到驚嚇的癔癥,又似真的覺得這個字好,陷入魔怔。
遠遠的,陳青看著季伯常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若真是有什么盯上自己,還是早點解決的好。
但是陳青這段時間,可沒有做什么高調的事情,不對,是自己一直很低調的好嗎。
季伯常離開,在街巷走走竄竄,還真的有一個算命先生。
一個紅布,擺上銅錢龜甲,紅布上畫有陰陽八卦圖,旁邊一個旗幟,寫有‘算無遺漏’。
“先生,我已經得貴人賜字,還麻煩先生給我測一測這字的命數是否真的改了?”
算命先生是個老神棍了,平日里很少有人照顧他的生意,今日收了一個銅板胡亂說了一句,居然又來了。
季伯常遞上銅板,算命先生一臉嫌棄,可有傻子送錢,不要白不要。
“嗯,不錯,想算什么字?”算命先生接過銅板,這次閑來無事,拿起龜殼,想要搖一搖。
“發,發財的發!”
“嗯!”
算命先生根本不用算,就聽這話就知道對方心里怎么想的了。
搖了搖,銅錢落下,神神秘秘掐指推算,“嗯,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季伯常神情逐漸恢復一些光彩,盡管他很餓,可精神的振奮足以抵得上任何食糧。
“如何,改命否?”
算命先生直呼好好好之后,臉色一變,接著皺眉,季伯常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先生,是有什么不妥嗎?”
“貴,妙不可言,改命還是要找到這個貴人啊,若是尋上,再聽個只字片語,富貴不過爾爾!你的命數屬于好事多磨,一生蹉跎,如今改命后,或是大器晚成,大富大貴!”
算命先生話到此,季伯常還想了解,算命先生只是搖頭,“不可說,不可說了,緣到此!”
季伯常神神怔怔,想著如何找今日那人。
算命先生卻是在他走后,連忙收攤,“晦氣,這人身上霉運太重,老夫平日開張怎么也有二三十文,今日就收兩文錢給你算大富大貴的命,虧大了,虧大了!”
暗中,偷摸觀察這里情況的陳青意識到,自己真的想多了,那個季伯常就是腦子有些軸。
聽他的故事,雕刻大佛為何黑夜墜落?
為大家族小姐公子代筆三月就沒想過若是畫的不好,為何代筆那么久?
大儒請你,畫得若不好,為何能用三年,不用了府上失竊直接下獄。
下獄一月畫有顏色的畫,大儒就入獄了,這明顯是冒用你的畫作,筆觸一致,被牽連了啊。
甚至之后被關小黑屋,都有可能是獄卒所為。
最軸的是,這家伙居然信算命先生的話。
總結一句話,沒救了!
陳青買了雞,又買了些硝石,冰他是買不起,這個季節也沒有啥冰,只能自己制作了。
陳青買雞回武院,守衛已經見怪不怪了,只當是個泥腿子武夫,畢竟是鄉下來的。
院內,陳青硝石制冰,手持上次吃剩的雞骨頭,插入其中,放在陰涼角落,等待結冰。
同時另一邊,手持雞骨頭,另一只手拿著石頭就是砸。
之前的想法是對的,但是必須身體接觸骨頭,否則直接砸骨頭沒用。
斷骨,手持雞骨,也是斷骨。
楊府,修養一段時間,金夫人氣色已經好轉,花娘那邊金夫人也曾做過思想工作。
有關奇異大筋的事情不管花娘有沒有記憶,金夫人和楊夫人都不曾解釋。
不能說金夫人和楊夫人殘酷,花娘一個身懷異寶而不自知的人,任何能夠將其據為己有的人都不會錯過,也不會向其解釋,這是弱者和不自知者的悲哀。
花娘如此,城中許多還被蒙騙在盛世朝廷,外界一片祥和的百姓也是如此。
“我欲讓你給青兒做小,于這世道也有一個好去處!”
這是金夫人的意思,花娘似乎沒有拒絕的權利,因為這里面同樣還有楊夫人的打算。
花娘的身體并未完全好轉,抽離奇異大筋有太多后遺癥。
身子弱,不能久坐,體寒,都會時常發生。
楊夫人將其留下觀察,就是為了找到一種特效藥補可以快速彌補奇異大筋抽取后的創傷,因為就算她也必須考慮,日后會不會又被抽離奇異大筋的一天。
金夫人從花娘這邊離去,便去了楊夫人住處。
“如何了?”
“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但身體骨想要調整到之前的狀態,并不容易!”
楊夫人沒有親自去查看,畢竟當初是她在花娘清醒的時候活生生抽出奇異大筋,花娘的痛苦記憶來源于楊夫人。
奇異大筋,當初的楊夫人想的很簡單,如此奇物,哪怕毀了也不能落在叛軍手中,還要留花娘一命,必須抽離,奇異大筋是留是毀,皆看命數。
不過這些,楊夫人不會解釋,抽了就是抽了,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原因。
至于你說為何不將奇異大筋留給花娘,讓她步入武道?然而,這里沒人有義務一定要幫她。
另外,異人血脈不代表就一定適合武道,他們只是比普通人多一個可能覺醒血脈,體內生出奇異大筋的異類。
金夫人當年也曾被如此對待,但她體內的奇異大筋并未完全成型,以至于被放棄。
而楊夫人,呵呵,不過也曾是一個家族寄養奇異大筋的載體,至于家族為何不取用,可能時候未到,也可能真的看中了楊夫人的天賦,這誰也說不定。
畢竟兩條奇異大筋共存一人體內,楊家似是尋到了什么新的方向。
“讓陳青來楊府吧,那條奇異大筋的特性我需要摸清楚,日后也是一個助力!”
“姐姐!”金夫人聲音沉重,她們的命運也如花娘一般,不過早晚。
“青兒身上有異數,也是當初我會將他收為義子的原因,或許他真的可以幫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