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冷氣熱氣在對流層里發生沖突的緣故，傍晚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不過對于天氣變化無常的夏日來講，倒也不奇怪。

淅淅瀝瀝的雨聲透過墻壁傳進辦公室里。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林見鹿一反常態地端正坐在老板椅上，朝著那個虛擬通話中的女人問道，“這邊恐怕有點事需要你幫忙。”

說是說女人，可她在虛擬通話中的形象卻異常嬌小，身高比起172cm的林見鹿僅僅到胸口的位置，估計只有一米五出頭的樣子，或許不到一米五。

“還沒弄好呢，鬼知道這深淵吃了什么槍藥，在馬上就要清理完畢的時候忽然擴大了，導致我們又要接著處理。”女人不耐煩地哼哼唧唧，“嘖，麻煩死了，我單純混個工資而已，世界樹天天就知道派這種活給我干。”

“因為你是局長，不讓你干的話，別人去只能是送戰績吧。”

林見鹿說道，語氣卻出乎意料地和緩，跟季風聊天時很像。

女人名叫程曦，世界樹濱海分部的局長，是這個城市中唯一壓在她頭上的人，也是她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

“可我只想摸魚啊！你是不知道清理深淵有多累、有多辛苦，這些天以來我平均睡眠不超過四個小時，經常趴桌上打盹到一半就被喊起來說：那個程曦啊！你去幫忙在xx地方開個門！然后我就跟傻子似的站那里，看著幾十個人排著隊被我傳過去。”

“平時法定雙休日不給我休齊就算了，這半年假剛過完，然而我連一天床都沒沾過，勞動者保護法是廢紙么？再這么下去我真要猝死的！簡直英年早逝、天妒英才、紅顏禍水……”

程曦哀嚎，小嘴連珠炮似的叭叭，一股腦訴說著這些天所受的苦難。

林見鹿則是滿臉平靜地聽著。

到最后，她好像也發現了向林見鹿傾訴沒用，只得嘆了口氣：“你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來，說吧，找我又有什么麻煩事。”

“濱海新出了個天啟者，這回事你知道不？”

“啊，有嗎？”程曦一臉懵逼。

“你就對你的工作這么不關心？”

林見鹿手指虛點幾下，一份淡藍色的全息文件夾被她發過去了。

“人活在世界上懂得三條真理，方能活得長久：第一條，關我屁事。”程曦打開文件夾翻著，“就這個叫季風的？”

“是他，鑄之命途的天啟者。”林見鹿淡淡地說，“剛好是我同學，便把他帶回世界樹了。”

程曦翻完了檔案：“然后呢，就是個自主覺醒的天啟者罷了，至于你專門打電話過來？”

“他從蟄伏期到破繭位階只用了三天。”

程曦沉默了一會，而后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高這才勉強超出林見鹿一頭。

她深吸一口氣：“接替我工作的人就要來了嗎？”

“你腦子里整天就想著退休？”林見鹿面無表情，“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現在被人盯上了。”

“世界樹？不屈教團？海姆達爾？”程曦搖頭，接著看檔案，“就算天賦是厲害了點，也不至于讓那些個大人物打破腦袋來搶吧。”

“很遺憾，你說的勢力大概都有，還有更多未知的，就在今天他遭遇了一場襲擊，而來者散發出的明顯不是善意。”

“也許就是一些賣小道消息的情報販子，為了賺點資源給大人物當狗仔的，你我再清楚不過這種人在天啟者世界有多惡心了。”程曦聳聳肩，“據說某個暗網上還有你的三圍數據呢。”

“假的。”林見鹿否認得很快。

“對方使用了一具工藝極高的煉金傀儡，情報販子絕對不可能舍得用這玩意。”她又說。

“行吧行吧，那就當成是某個恐怖組織搞的，降臨團也好現世會也罷，就算是那群整天盯著深淵搞事情的瘋子，林見鹿也總有辦法，不對么？”

“說吧，你肯定還有什么東西瞞著我，因為你完全不像是會為這種事情操心的人，反過來說，連你都要操心的事情，那肯定麻煩的不得了。”

程曦仿佛對她極其了解，一語道破。

林見鹿手指輕敲著桌面，好像在考慮要不要說，最終，出于對眼前這個女人的信任，她緩緩開口：

“季風是神選。”

程曦愣住了，神色變得怪異起來，精致可愛的臉蛋也開始不自然，說不清是驚懼還是不可置信。

“你開玩笑……的吧？”她盯著林見鹿的眼睛，“神選？”

“對。”林見鹿也看著程曦的眼睛，“鑄造與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未曾挑選過代行者的那位，而且他的神格同調幾乎完美。”

“你在扯淡！”程曦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完美的神選者？要講故事去故事會里講，我這輩子就沒聽說過！”

“華夏上一個神選者死得有多慘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群玄棍研究了幾百年，也沒研究出抵擋神格侵蝕的辦法，到他這就莫名其妙的解決了？”

林見鹿卻還是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

程曦意識到林見鹿說的是事實，緩緩俯下身來，抱著膝蓋蹲在了椅子上。

“你失態了，曦姐。”林見鹿嘆了口氣，“平時你連站著都嫌消耗卡路里太多的，說什么最好的養生方式就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

“因為真的很嚇人啊。”

程曦又往后挪了挪：“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董事會親自下幾個董事過來找人，我都不奇怪。”

“事實上他們真的打算這么做了。”林見鹿淡淡地說，“大概下周就會派人過來。”

“啥理由？”

“他把混合師殺了，用奇跡殺的。”

“……”

程曦忽然感覺自己一個人打電話好無助。

這世界是不是瘋了？神選遍地走？殺開源如殺狗？

良久，她泄氣般說道：“我明白了，我會抽空回來幫你打掩護的。”

“嗯。”

林見鹿點點頭，正準備問一下她那邊深淵是什么情況，右下角顯示又有新電話進來。

是夏漾。

她將程曦的通話先掛著，轉而接入了夏漾的頻道：“喂？”

然而聽了十多秒鐘，林見鹿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你說煉金傀儡是那個人做的？嗯……嗯……好，我明白了。”

她掛斷電話。

程曦覺察到她的異常，問道：“怎么了？”

“情況變得復雜起來了啊。”

林見鹿一頭倒在老板椅里，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