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個小時，三百多斤鹵味小吃，就賣了個七七八八，所剩無幾。

甚至，就連一尿素袋子瓜子、花生米和一大桶散裝白酒，都被哄搶一空。

沒辦法。

陳春年太會做生意了。

在戲場上賣鹵味小吃，他一改平日的3兩肥腸6毛錢、外加一個大饅頭的營銷策略，而是改成了1兩2毛錢、白送半個大饅頭。

明面上，每一份少掙2.5分錢，實際上，他走的是量，三百多斤鹵味小吃賣完，差不多就賺了400塊錢！

凈利潤400塊錢啥概念？

這一晚上，他就賺了有些干部職工大半年的工資，簡直跟搶錢一樣快了。

“大虎哥，姐，尕虎，把咱們的底牌亮出來。”

眼看著鹵味小吃見了底，陳春年又使出了‘殺手锏’，讓幾人搬來一大罐清水，利用早餐車的小火爐，當場燒開水，給人免費提供茶水。

一大桶滾水里，抓幾大把3毛錢一斤的茶葉，丟進去二三十顆焦棗，灑一把枸杞，再倒半袋冰糖……

哎喲臥槽，這個味兒，真特么的好！

大冷天的晚上，能免費喝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甜絲絲的焦棗枸杞茶，簡直美不勝收啊。

如此一來，不要說那些普通食客，即便那些不三不四的大混子、小流氓，也說不出什么怪話了。

人就這樣子。

有了李政委李剝皮的站臺，輕輕松松賺了400塊錢，你就得拿出一點誠意，免費贈送一點添頭，這人設一下子就立起來了。

“可以啊小陳，之前沒看出來，你這家伙還真有做生意的天賦呢。”

李政委端了一碗熱茶，笑瞇了眼。

陳春年笑嘻嘻散了一圈煙，壓低聲音：“李叔，等會兒戲看完了，讓同志們去劇團食堂吃宵夜，我專門留了幾十斤。”

李政委的兩道濃眉一立，剛要開口批評幾句。

陳春年又說：“放心吧李叔，收錢的，真以為免費讓你們吃啊？一份鹵肥腸加一個饅頭，2毛錢！”

李政委一愣，笑著賞了這小子一腳丫子：“不準搗鬼，別讓你李叔犯錯誤！”

還別說，剛才維持秩序忙，同志們誰都沒好意思買鹵肥腸，可也看得出來，大家都饞了。

這大冷天的，吃一口油汪汪、肥膩膩、香噴噴的鹵肥腸，再嚼一把花生米，喝半碗散酒。

哎，不能想，想就流口水……

……

紅寧縣劇團的戲不錯，開局王炸，全本的《五典坡》唱了整整三個半小時。

期間，好幾次掌聲雷動，叫好聲不斷。

就連那些不喜歡看戲，專門跑戲場里準備打架斗毆、調戲良家婦女的混子們，也忍不住伸出了脖子，很認真的聽了幾句。

尤其是秦小鳳的王寶釧，字正腔圓，扮相俊美，一顰一笑盡顯明眸善睞，看一眼就令人難以忘懷。

當然，戲場就是戲場。

總有一些人在看戲，有些人在聽戲，有些人在湊熱鬧，有些人在胡思亂想、七想八想。

幾百號待業青年在戲場里，極少有人真的去看戲，更多的，還是聚在一起抽煙、吹牛、調戲婦女。

只要看見附近有大姑娘小媳婦，不管年齡美丑，他們都會故意貼過去。

膽大的，開口搭訕，或者直接上手。

膽小的，往往會吹幾聲口哨，等到人家姑娘小媳婦嫌棄的目光轉過來，便會很裝逼的罵一句：“你瞅啥？”

大多數妹子懶得理睬，轉頭繼續去看戲。

有些潑辣的，比如陳雪晴之流，遇到混子耍流氓，一般都會鄙夷罵一句：“我瞅你媽X呢！”

于是，很容易就打起來了。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反正就是臺上唱大戲，臺下唱小戲，熱鬧就完了，有縣公安坐鎮，鬧不出多大的亂子……

終于，晚上11點20分，曲盡人散去。

偌大的戲院里，兩三千人紛紛起身離去，呼兒喚女，找爹找媽，亂紛紛的鬧騰了七八分鐘，方才最終散去。

陳春年早早溜進了后臺。

這地方他熟，畢竟，張大元的爺爺就是劇團創始人張樂天，他爸他媽哥哥嫂子都是戲子，從小到大，陳春年、張大元、羅小虎三個人，最喜歡鉆的就是戲樓的后臺。

花花綠綠的戲服，閃閃發光的頭盔、發簪，幽香的胭脂油彩味兒，很容易組成一個奇異的世界。

尤其是那些梳妝打扮了的女演員，更是讓他們流連忘返，念念不忘。

哎，沒辦法。

明知道她們在現實中可能是個邋里邋遢的老婆娘，問題是，油彩畫了臉，撲了胭脂水粉，戲服一穿，就特么好看的不行……

“陳春年，你兩只眼睛賊兮兮的亂瞅啥呢！”

突然，他被人賞了一記腦瓜嘣兒，轉頭一看，卻是李政委來了。

“李叔，您坐，”陳春年十分狗腿子的搬了一個凳子，“稍等一下，大家的宵夜就好了。”

李政委坐下，摘了棉帽、棉手套使勁搓著臉，笑罵：“你這臭小子現在能的，在戲場賣鹵肥腸賺錢，書記縣長親自打電話過來，讓我們百十號人給你當治安員。”

陳春年嘿嘿笑著：“辛苦了李叔。”

正說著，治安聯防隊員張大元探頭探腦進來：“小年……呃，李政委！”

這貨都成治安員了，見了公安叔叔，還是忍不住一個激靈，屁股一扭一扭的憋紅了臉。

李政委笑了笑，沒說話。

看著死黨沒出息的樣子，陳春年一陣好笑：“好了好了，大元，是不是宵夜都準備好了？”

張大元點頭：“嗯吶。”

陳春年走到正在卸妝的秦團長身邊，低聲問一句：“小姨，讓縣公安的同志先吃？”

秦小鳳微微點頭：“嗯。”

說著，她還轉頭朝著李政委微微頷首，甚是歉意的說道：“李政委不好意思，你們先吃，我們卸妝后再過去。”

李政委呵呵笑著，招呼一聲便出門了。

幾個人魚貫而出，很快就來到戲樓一側的劇團食堂，一進門，嚯，這一股子肉香、酒香味兒！

劇團的胖廚子像個傻逼，呆頭呆腦的在后廚轉圈圈，東瞅瞅，西看看，一臉的艷羨。

他自己當了三十年廚子，自認為手藝還行，一向都眼高于頂，覺得老子天下第一。

結果，看了人家做的吃食，胖廚子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其實在喂豬……

姐姐陳雪晴、姜紅泥和羅小虎三人‘鳩占鵲巢’，當起了臨時廚子。

他們幾個人系了圍裙，在后廚叮叮當當忙碌著，切菜，熱油，卻是做了一大鍋酸辣肚絲湯。

七八張破舊的老榆木桌子上，早早擺上了碗筷、饅頭和散裝白酒。

“姐，先給李叔他們上菜。”

陳春年招呼一聲，領著李政委坐下，又讓張大元出去請其他叔叔們進來吃飯。

陸陸續續的進來三十幾人，一半縣公安的，一半城關所子的，不少都是陳春年的‘老熟人’。

他笑呵呵的迎接上去，招呼大家落座，口中也不閑著：“一人2毛錢，管飽。”

“不是鹵肥腸管飽，是一份鹵肥腸之外，酸辣肚絲湯和白面饅頭管飽！”

“吳隊，汪所，鄭叔叔，來來來，趕緊坐趕緊坐…大元，過來倒酒啊，笨死了你。”

陳春年笑容可掬，落落大方，竟然一口氣能喊出三十幾位公安叔叔的姓。

這一幕，讓李政委看得暗暗點頭。

這小子，腦子靈活會來事，可惜胸無大志，竟然只想著賺錢做生意，連公安都不愿意當。

“同志們，大家執行任務辛苦了。”

看著同志們落座，李政委站起身來，端了一碗散裝白酒，十分豪邁的笑道：“今天第一天，我請客！”

“來，干了！”

眾人紛紛起立，端了酒碗，異口同聲說道：“謝謝政委，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