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殷飛雪看到校園里，一幫學生集會，喊著反殖民反海西駐軍之類的口號。

過一陣子，殷飛雪再度看到這類集會的時候，圍觀的學生似乎比上次多了不少。

不過很快，這幫學生就在吹著口哨趕來的保安們的驅逐下如鳥獸散。

后來，成群結隊的師生們開始走上街頭游行、示威、抗議。

殷飛雪一邊喝著奶茶，一邊事不關己地在網絡上看熱鬧。

再后來，工人、商人等其他社會群體也參與了進來，反殖民運動席卷全國。

許多人要求海西帝國撤走駐軍，給予碎葉帝國完整主權。

動蕩之下，京師大學也停課了。

出于安全考慮，殷天世將殷飛雪禁足在家里。

根據殷飛雪了解的歷史，二十多年前，在她還未出生的時候。

位于西大陸的海西帝國發動了一場戰爭，將東方古老的碎葉帝國打下神壇。

碎葉帝國在失去了所有附庸的同時，也淪為了海西帝國的附屬國。

那場戰爭實在過于慘烈，以至于此刻，更多的人對反抗海西帝國持悲觀態度。

「胡鬧！簡直是胡鬧！」

「海西帝國那么強大，我們哪能打得過他們？」

「希望海西人不要怪罪吧！」

「異想天開！太瘋狂了！」

……

這種負面評價比比皆是。

有人說，其他國家是國家擁有一支軍隊，而海西帝國是軍隊擁有一個國家。

海西帝國依靠剝削全世界，供養那只龐大的脫產軍隊，并反過來威懾鎮壓全世界。

——

面對群眾的示威游行，碎葉帝國各個城市的安防隊集體主動，試圖用棍棒和馬鞭驅散示威群眾，并向天空鳴槍示警。

海西帝國的駐軍還沒有動作，但帝國高層已經注意到了此事。

海西帝國首都維克托利亞

帝國中央司令部內

海西帝國的軍事獨裁官狄奧多西站在一個全息地球儀面前，陸續點開碎葉帝國的幾個標記點，看著那些鼓噪的群眾們若有所思。

「這背后絕對有列日共和軍的影子。」

他對一旁的帝國二號人物、軍隊的總參謀長、被外界稱作帝國【總理】的格拉齊亞尼說道。

「我也是這么想的。」正靠在真皮沙發上愜意地吞云吐霧的格拉齊亞尼摘下口中的雪茄，「特別是那幫青年學生，他們沒親身經歷過當年的戰爭，加上年輕氣盛，很容易被煽動。」

狄奧多西忿忿地吐出一口氣，格拉齊亞尼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從政權穩定之后，列日共和軍一直致力于對外輸出革命。

林登萬自由軍團、伊斯坦婦女解放陣線、凱迪亞人民革命陣線……

這些都是列日共和國旗下、受其資助、按其方針行動的武裝組織。

此前，碎葉帝國就已經出現過一支割據西北的光復軍，這支碎葉光復軍同樣隸屬于列日共和國旗下。

而且，源于十幾年前的北方農民大起義、經過數次轉輾后、如今穩定在河東山區的“白頭軍”，似乎也有和列日共和軍接觸的跡象。

現在又是在鬧哪樣？

「事情不會簡單結束。」狄奧多西說，「我預感后面有大事發生。」

「你打算怎么辦？在火苗剛燃起的時候就將其撲滅嗎？」

「不。」狄奧多西搖搖頭，「如果現在就撲滅，火焰或許會在灰燼下面陰燃。」

「讓它燒吧，然后，連根拔起！」狄奧多西拔草般猛地一揮手。

——

事態快速演進，殷飛雪注意到，網絡上已經有激進派學生向海西使館投擲燃燒瓶，以及海西駐軍開槍射殺學生的視頻了。

隨后，上京治安官蕭紅玉槍殺學生旗手張月梅的新聞短時間內沖上熱搜榜首，大大激化了矛盾。

「這是怎么回事？」殷飛雪看到蕭紅玉的名字后，心里一驚，立即查看詳情。

視頻中，蕭紅玉和隊伍前方高舉旗幟的張月梅對峙。

蕭紅玉命令張月梅放下旗幟，并拔出配槍，恐嚇般地指著張月梅。

三次警告無果后，蕭紅玉直接擊斃張月梅。

這是殷飛雪第一次見到蕭紅玉如此殘暴的一面。

——

一時間，全國的騷亂動蕩程度劇增。

殷飛雪也察覺到，這一系列事件似乎正在往不可控方向發展。

第二天清晨，睡的迷迷糊糊的殷飛雪隱約聽見陣陣悶雷聲。

當時的她還不知道，這是遠方的爆炸聲。

等她起來后，一個驚人的新聞已經傳遍全球。

碎葉帝國近衛軍叛亂！

——

叛亂來勢兇猛，近衛軍在夜間攻破城郊的軍械庫，分發武器后立即向城區發起突襲。

安防隊本就疲于應付群眾騷亂，在全副武裝的近衛軍面前進行有限烈度的抵抗后，很快繳械投降，將上京城區的控制權拱手讓人。

在軍械庫遭襲后不久，屯住在數十公里外、隸屬于直隸軍的兩個機動合成旅便得到調令，作為先鋒部隊以最快速度前去平叛，后面還有大批直隸軍部隊從四面八方趕來。

在地面部隊抵達之前，偵察機已經飛掠了數次。隨后，無人機部隊先一步登場。

大量無人機密密麻麻地從空中呼嘯而過，一部分對目標開槍或投擲炸彈，另一部分在鎖定目標后立即撲上去，發起自殺式攻擊。

一隊近衛軍士兵正在路面上構筑防御工事，無人機懸掛的機槍突然開火，掃倒好幾個人，剩下的人趕緊戰術翻滾找掩體防護。

各處的防空火力也立即瞄準無人機，三兩下便打爆了空中的十幾臺。

像這樣的戰斗很快便在全城打響。

路面上的裝甲單位紛紛抬起主炮和機槍對著空中亂飛的無人機開火，躲在鋼筋混凝土大樓里的近衛軍戰士們也從窗口用火箭筒和機槍盡可能地還擊。

當然，近衛軍也放飛了相當數目的無人機和直隸軍對抗。許多無人機撞在一起，化作空中的點點星光。

殷飛雪站在陽臺上，用望遠鏡看著遠處不時冒出的爆炸火光，渾身發顫。

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出生以來，第一次與戰爭如此之近。

——

與此同時，穿著軍禮服的碎葉帝國皇帝劉光弼在近衛軍高級軍官們的簇擁下，在皇宮發表了勘亂宣言，被媒體當著全世界直播。

在宣言中，劉光弼將矛頭直指攝政殷天世，痛斥殷天世架空自己，對內壓迫人民、對外屈膝投降。

緊接著，又呼吁包括直隸軍在內的全國各支軍隊都響應自己的號召，一起推翻殷天世，擊敗至今仍執迷不悟、效忠于他的亂黨軍隊。

隨后，近衛軍司令龍興泰上臺發言，這個沉穩壯實的中年人對著眾多鏡頭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辭，表示近衛軍將堅決支持陛下的決策。

看著視頻中那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君王這么詆毀她的父親，殷飛雪很不舒服。

劉光弼只是皇族的旁支子弟，若非當年局勢混亂，絕對輪不到他當這個傀儡皇帝。

劉光弼三歲起便被父親請進皇宮、擁戴為帝，因為年紀尚小便由殷天世代為執政。

人人都知道他是傀儡，如今他也想翻天了嗎？

龍興泰之后，又有一人登場發言，看得殷飛雪一驚。

是宋星文。

宋星文和殷飛雪是青梅竹馬，碎葉帝國四大家族宋家子弟，也是總理宋清明的兒子。

他怎么也來摻合這件事了？

此時的他也穿上了軍禮服，看上去英姿颯爽。

他作為世家子弟，態度嚴明地站臺劉光弼，呼吁所有世家都站在陛下這邊，認清殷天世亂臣賊子的真面目。

劉光弼在那邊胡咧咧就算了，殷飛雪聽到宋星文這么說自己父親，氣的火冒三丈。

好你個宋星文，我從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看到宋星文之后，殷飛雪卻也懷疑，叛亂背后是否有宋清明和宋家的支持。

不光是殷飛雪這樣想，很多人也生出了這樣的疑慮。

以至于宋清明代表宋家和宋星文撇清關系，并公開斷絕和宋星文的父子關系。

——

殷飛雪有些憂心忡忡，先后撥打給了殷天世和哥哥殷飛虎，全都未接。

家里的傭人也都有些心神不定了，陸續告假回家。

這下，殷飛雪更加慌亂了，趕緊打電話給宋星文。

希望他能念及舊情，稍微讓叛軍照顧自己一點吧。

可惜，電話沒有撥通！

可惡！

殷飛雪繼續撥打，但依舊沒有接通。

這時候，傳來了一陣猛烈而急促的敲門聲。

「請問殷飛雪小姐在嗎？」外面傳來一個粗重的男人的聲音。

殷飛雪一驚，趕緊貓起腰，避免外面人透過窗戶看到自己。

隨后悄悄地溜進廚房，拿起一把锃亮的尖刀揣腰間防身。

「請問殷飛雪小姐在嗎？」外面的人又發問了，「我們是宋星文先生派來的。」

蹲地潛行到門口不遠的殷飛雪還在猶豫要不要回應，外面的人直接暴力破門而入。

一聲爆響，嚇得殷飛雪大叫起來。

看到外面三名全副武裝的近衛軍士兵，又讓她慌得有些六神無主。

「你們說你們是宋星文派來的？」殷飛雪試探著問道。

「是的，我們……」為首的那個年輕士兵剛說沒幾個字，就連同兩位同伴一起被打爆了腦袋。

鮮血混合著腦漿飛濺的恐怖畫面直接把殷飛雪嚇得大腦宕機、僵在原地。

打爆他們腦袋的，是身后一個古銅膚色的黑發壯碩青年男子。

男子手一揚，那三個士兵的尸體便射向一旁，砸到側面墻上，化作一灘碎豆腐一般稀爛的肉塊。

這等詭異驚悚的畫面讓殷飛雪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小姐，殷先生讓我帶你離開。」那人說。

「啊…啊？」殷飛雪被嚇得面色蒼白、說不出話。

那人嘖了一聲，也不多廢話，控制好力度，把殷飛雪拉進了車里，讓她坐在后排。

隨后，一腳油門踩下，帶著殷飛雪疾馳而去。

在意識到那人對自己暫時沒有惡意后，殷飛雪漸漸放松下來。

「你真是我父親派來的嗎？」殷飛雪問。

「是的……我即使說不是，你難道還有辦法擺脫我嗎？」

殷飛雪搖搖頭，那股力量的可怕她已經見識過了。

「我爸爸還有我哥哥，他們現在情況怎么樣？」這是殷飛雪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放心吧，叛軍本想先解決他們，但他們早就轉移到安全地帶了，還有我的同僚保護他們。」

得知這個消息后，殷飛雪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請問你怎么稱呼？」殷飛雪問。

「代號【冥泣】」

「你是特工嗎？」

「嗯。」

「可是，特工可以就這么把自己的臉暴露給別人看嗎？」

「放心，這只是幻術。」

「幻術？」

「你知道嗎？可見光的本質是電磁波。」

「這我知道。」

「我們通過放出特定的電磁波，從而幻化成各種形象，這就是幻術。」

「原來如此。」

「說起來，你怎么那么厲害？又是什么高科技嗎？」

「算吧，因為我是機械人。」

「啊？機械人？現在人工智能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嗎？」殷飛雪非常意外，「我感覺自己就像在和一個有情感的真人在交流。」

「人工智能有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我不知道，因為我是人。」冥泣說，「準確來說，本來是人，后來意識的備份被拷進了這具軀殼之中。」

「啊？那你本來的身體呢？」

「我早就在一場戰斗中死去了，尸體嘛，早就燒成灰埋起來了吧。

實際上我對那場戰斗沒有印象，因為我這份拷貝是在那場戰斗之前備份的。」

「為什么特地復活你？」

「大概是上面覺得我足夠忠誠可靠吧。

畢竟沒有人會希望這種戰爭兵器被危險分子掌控。」

「好像確實是這樣。」

行駛到半路上，宋星文給殷飛雪發了一條消息，詢問她現在在哪，是否安全。

殷飛雪想了想，只告訴宋星文自己很安全，并沒有告訴他自己現在的位置。

「小姐，有人給你發消息嗎？」冥泣聽到動靜后問道。

「是的。」

「麻煩把手機給我。」

說著，冥泣拿走了殷飛雪的手機，抽出了她的手機卡，并調至飛行模式。

「抱歉，出于安全考慮，我們必須防止被定位。」

殷飛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如果想解悶的話，用這個吧。”冥泣遞給她一款黑色手機，“經過特殊加密處理，安全性能很高。」

經過幾個小時的行駛后，冥泣成功抵達了直隸南部的一座小城，并在當地接應人員的幫助下安頓好了殷飛雪。

殷飛雪入住的這家旅館是只對特定人員開放，本身也是特務機構的據點之一，機密性可以得到保證。

疲憊的殷飛雪先沖了一個熱水澡，換上睡衣，隨后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的床上。

處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小城中，這樣一個舒適的旅店，還有冥泣這樣可靠的保鏢護衛。

此刻，外界一切的血腥廝殺、硝煙炮火都與她無關。

或許這就是幸福吧。

殷飛雪心中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