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哀現在很想找個掩體。

但是這并不現實。

從房門到他所站立的位置，中間的視野幾乎可以說是毫無阻礙。

堀北綾希就那樣呆呆地光著腳站在門口，拿著吹風機，直愣愣地看著他。

沒有害羞，沒有辱罵。

好像這個狀態下的她，并不會在意北野哀是否穿著衣服。

這是什么雙重人格啊……完全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北野哀對于這種奇異狀況下的堀北說不上討厭，但碰到這種意外事件的時候還是會感到有些頭疼。

他才不是什么暴露狂，也沒有那種特殊的癖好！

“等……等一下，你先把門關上好嗎。”

“為什么？”

這還用問為什么嗎我的大小姐啊！

當然是因為你盯著我看，我根本不敢動啊！

北野哀嘆了口氣，打開不遠處的衣柜，借著柜門作為掩體，從里面找出來一套睡衣穿在身上。

奇怪的羞恥感總算消失了。

感覺他不穿衣服的習慣都快要被治好了。

先是奈央，然后是堀北。

希望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目擊到他了。

北野哀走到門口，接過對方手中的吹風機，念叨道：

“拜托，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啊，為什么吹頭發這種事情也要來找我？”

“我不會。”

糟糕，忘記對方真是千金大小姐了。

但他沒想到居然真的連吹頭發這種事情都是仆人來幫忙的嗎？

在男生看來，吹頭發不是一分鐘就可以解決的嗎，干嘛還要麻煩別人。

北野哀有些搞不懂。

“得嘞，您坐好，一號技師為您服務。”

待堀北在椅子上坐好，他調試了一下手中的吹風機，將風速和熱量開到了最大檔。

對方的頭發發量驚人，撫摸上去，發質的感覺十分絲滑柔順。

北野哀并沒有給別人吹過頭發的經驗，特別是女生。

此時的他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的。

沒有擦干的頭發絲絲分明，尤其是脖頸部位的發梢，更是雜亂無章。

他嘗試著用手將一縷縷頭發捧在手中，但發現一吹就散，飄到了亂七八糟的位置。

堀北轉過頭來，張開口，好像在說些什么，但是在吹風機發出的噪音之下，北野哀并沒有聽清。

北野哀關掉了吹風機。

“你說什么？”

“頭發打到我的臉了。”

“哦，事真多。”

北野哀靜靜地等待著大小姐下一步的指示，但發現對方好像也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要求真多啊。

他嘆了口氣。

當吹風機再次響起的時候，北野哀嘗試性地換了個角度，從正面先把頭發吹干。

效果明顯好了不少，順著發絲的方向，頭發不再如同無根漂泊的野草一樣在空中亂飛。

他就站在堀北的面前，對方的小腳不安分地懸蕩在空中，一晃一晃地踢在他的膝蓋上。

力道并不大，像是在按摩一樣，似乎是無意識的舉動。

艱難地吹了大約十幾分鐘的時間，才終于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

北野哀開始有些明白為什么女孩子不喜歡吹頭發了。

高中時期，他就看到有些女生經常會扎個馬尾，幾乎都快成為統一發型了，但有的時候，那些女生又會把頭發披下來。

所以扎馬尾原來是因為沒有洗頭發嗎。

如果換作是自己的話，恐怕一周洗一次就是他的極限了。

每天洗頭發的話，他絕對會受不了的。

幸好他的頭發沒有這么長。

“公主大人，對于一號技師的服務還滿意不？”

堀北綾希沒有理會他，摸了摸還有些潮濕的頭發，自顧自地站起身來，離開了房間。

依舊沒穿拖鞋。

嘖，連句謝謝都不說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惡劣的性格開始逐漸恢復了啊，真討厭。

真是個不會接梗、沒有絲毫生活樂趣的人。

北野哀撇了撇嘴，從儲藏柜中拿了一雙新的拖鞋，準備給對方送去。

…

…

…

夜晚，躺在床上的堀北綾希忽然睜開了眼睛。

她感受著床墊略微有些堅硬的觸感，觀察著這個狹窄的房間。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和散亂在枕頭上的頭發，眼神中透露的是些許的疑惑。

“我……我這是在哪里？”

這很明顯不是她自己房間的布局，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地方。

坐起身來，她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并不是自己的衣服。

而是一套有些可愛的睡衣。

“這是……什么情況。”

摸了摸面料，絕不可能是自己買的衣服。

忽然，

一陣頭疼的感覺傳來，模糊的記憶如同碎片般擠壓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突然回想起醫生的話語：

「根據初步的診斷結果，可以確定，這種癥狀的表現為間歇性的記憶混亂和缺失。」

堀北綾希看著自己的手掌，一如既往地保持著鮮紅的血色，沒有任何血液循環不正常的證明。

手臂也是，膚色也是，血管透過白皙的皮膚隱約可見，就連衣服下的肌膚也沒有絲毫淤青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她的身體狀況并沒有出現什么問題，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來什么。

但她就是感覺有什么東西發生變化了。

自己的身體，開始有些不受控制了。

潛藏在這表面之下的事物，或者說自己的大腦內部，已經和往常不一樣了。

一股麻木的感覺順著手指的指尖傳遞了上來。

她感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些濕潤。

低頭看去，幾滴眼淚落在了上面，緩解著她麻木的觸感。

是她的......眼淚？

堀北緩緩抬起手，淚珠順著手臂的角度滑落，留下一道道淚痕。

摸了摸濕潤的眼角，她這才確信是自己的眼淚，而不是其他的事物。

她張了張嘴，喉嚨傳來一陣沙啞苦澀的感覺，說不出話。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間歇性失憶帶來的恐懼。

只是一次這樣的體驗，就讓她明白了自己已經是一個病人了。

甚至是一個絕癥患者。

堀北綾希掀開被子，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拖鞋，站了起來。

她已經知道這里是北野哀的家，是對方在路邊發現了自己。

一步，兩步，走路沒有任何晃晃悠悠的感覺，或者是無力感。

不需要攙扶墻壁，不需要依靠別人才能走路，她就這樣走出了房門，站在了走廊上。

她像個身體健康的人一樣，沒有絲毫異常。

可她明明已經患病了。

堀北綾希無聲地哭泣著，視線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