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珵幾人見狀,紛紛站起身來觀察。
“這是前線的逃兵!”有軍旅經驗的馬云翔一眼便看出。
謝彬說:“他們從東邊來的,東邊的戰事……難道?”
高珵點頭,說道:“順軍兵敗一片石,正撤軍回京,他們……要來了。”
羅勇在谷口抵御住清軍后,退守至山海關西面的石河邊,發現清軍進駐山海關后,暫時沒有發兵的跡象,方才領兵退去。
他沿途打聽尋找,都沒有尋到朱慈烺的蹤跡,但愿他真能成功逃脫,從此不再現世了吧。
進軍兩天后,他終于與李自成大軍匯合,李自成夸了他幾句御敵有功之類的客套話,便也沒有多言。
羅勇通過張能得知,皇上兵敗后沉默寡言,易動怒,連吳襄都被他下令處死了。
這也正常,換誰打了敗仗都不會開心,況且是心高氣傲,一心統一華夏的李自成。
逃兵們也正是在戰敗之時,至撤軍途中,陸續逃走的。
這些人可能已經看出,大順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再難重返巔峰了。
四月二十六日,李自成終于回到北京城,百官依舊對他俯首聽命,百姓依舊對他夾道歡迎。
仿佛有一種錯覺,今日就如剛進北京城那日一般,一切都沒有改變,沒有山海關之戰、沒有清軍、大明依舊龜縮江南,不敢北上。
直到經過吳府,才勾起他慘痛的回憶。
李自成隨即下令,將吳三桂吳襄府上數十口人,全部處死。
羅勇在隊伍最后方,他還是不放心清軍有沒有尾隨而來。
在大軍前軍進城之時,后軍還在離京二十里的沙河鎮。
羅勇發現,沿途的流民隊伍中,有一個身影很熟悉。
雖然衣衫簍縷,斗戴斗笠,但沒有貧苦百姓那種彎腰駝背的身形,步伐也是平整穩健。
羅勇懷疑是清軍的奸細,便回頭將其攔下:“你是何人?摘掉帽子給我看看。”
那人不答,羅勇提起槍架于他跟前:“你是自己取下帽子,還是我用武器來取?”
身旁其他流民,見將軍提槍準備拷問,紛紛害怕地走開,現場只留下羅勇與那位神秘人。
神秘人見四下無人,便取下帽子,一雙炬目直勾勾地盯著羅勇。
“是你!你怎么還敢回來?”果然,那人正是朱慈烺。
朱慈烺冷聲說道:“你還有一物沒交給我。”
羅勇:“什么東西?”
朱慈烺:“哼,還裝,我父皇的詔書何在?”
羅勇恍然大悟,他之前提了一嘴這個事,沒想到他記到現在,且不說詔書在高珵身上,不在自己這里。
就算有,也不太適合拿給他,一個沒有兵權、沒有護衛的前朝太子,身上帶著繼位詔書,肯定不能活著走到南京。
羅勇將他的想法一五一十解釋給朱慈烺聽,可朱慈烺非但不領情,反而誣陷羅勇圖謀不軌。
“看不到詔書,我是不會走的,我寧愿死在這里。”朱慈烺別過臉說道。
羅勇心想,既然如此,不如讓他暫時在此地安頓,李自成新敗,應該不會將注意力放在東北邊了。
于是說道:“如果你看到詔書了,是否愿意離開?”
朱慈烺:“那要等我看了再做決定!”
羅勇:“那你隨我來。”
羅勇帶他到鎮上一偏僻的茅草屋住下,并留下了餅干和水,叮囑道:
“我會讓我朋友來見你,到時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朱慈烺接過食物和水,說道:“我就再信你一次,希望你別騙我!”
羅勇再三保證最早今晚,最晚明天,一定回來。
在他邁出屋外時,聽見朱慈烺發出劇烈的咳嗽聲,羅勇搖搖頭笑了,隨后轉身離去。
朱慈烺餓了一天,方才一直維持著一個太子的尊嚴,羅勇走后馬上對著餅干狂啃,吃得太急才引起了咳嗽。
尚德堂
宋人豪被安排了監工的差事,他反反復復在人群中行走,嘴里不停念叨著:
“想要工錢就好好干,干不好回頭我跟高先生告狀,扣你們工錢!”
“是……是!”
有機靈的士兵和太監,借機湊上來,問道:“宋爺,那我們做好了,高先生會加工錢嗎?”
宋人豪拿起一個空碗,不停把玩,機靈的太監立馬拿來一瓶上好的“秋白露”,給宋人豪倒上。
他說道:“宋爺,這是前朝先帝珍藏的美酒,聽聞高先生與宋爺愛酒,小的便從酒窖里找了出來,獻給宋爺與高先生!”
一個士兵見狀,也連忙貼過來,朝宋人豪手上塞了些碎銀子:“宋爺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干活,不會讓您失望,高先生那邊還請你多多美言啊!”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一杯酒下肚,宋人豪開始嘴炮:“誰不知道高珵是我兄弟啊,否則,怎會安排我來監督爾等!”
眾人點頭彎腰賠笑:“是啊,宋爺地位非凡,我等欽佩!”
旁邊的人見此情形,都前來巴結宋人豪,請求宋人豪能為他們謀福利。
宋人豪今天喝了挺多酒,此時再被一頓彩虹屁亂吹,整個人飄飄欲仙。
“好說……都好說……”
這時,宋人豪的耳朵被人恨恨地擰住,疼得他齜牙咧嘴:“是誰?敢對你宋爺爺動手?我看你……你怎么來了,王姑娘。”
王筠蘭不知何時已來到他們身后,聽到宋人豪剛才的妄語:“你就是如此辦事,如此監督的?”
宋人豪順著王筠蘭擰耳朵的方向偏頭,想要緩解一下疼痛,他吼倒:“聽到了沒有?你們是如此辦事的嗎?還不快點兒干活!”
眾人有如倒帶一般,哪來的回哪去,個個一言不發,繼續干手頭上的活兒,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
王筠蘭這才松開手,滿意離去。宋人豪不斷搓揉被捏紅的耳朵,嘴里不停地嘀咕著抱怨。
此時屋頂上,受陳彥昌委派前來打探情況的夜鷹、赤蝎,正捂著鼻子,分析他們在做什么。
他們發現,這些人剝好大蒜搗碎,拿進屋里頭,出來就變成一瓶瓶水,就能治病了?
可惜屋內他們沒法進一步觀察,也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了。
作為專業的殺手、夜行者、情報人員,他們也受不了這股熏氣滔天,朝上方蔓延的濃烈大蒜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