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大順軍士猜測高珵的身份：

“大哥，那人從宮城后山方向而來，想必身上攜有宮中財物。”

“定是如此，我聽聞皇宮里有很多閹人，權勢極大還私藏寶物。”

“閹人？何為閹人？”

“沒見識！讓你多讀點書。”大哥拍了一下小弟后腦門。

“閹人就是……”大哥手掌并攏，做出刀的模樣，然后狠狠指向胯下。

“嘶……”小弟很配合地捂了自己下身，作痛苦狀。

“我看那人毛發(fā)短少，定是閹割后陽氣不足而致，他是閹人不會錯了，我們追！”

“閹人休走！”二人大喝，駕馬追來。

剛剛被人拿著趙書叫我秦王，現(xiàn)在又成了燕人了？高珵暗自道苦，來不及想，拔腿就跑！

李自成雖然約束了大順軍入京后秋毫無犯，但畢竟管不了所有士兵。

他們都是受不了苦日子，一路如蝗蟲過境般啃噬過來的，個別兵將還是有打家劫舍的劣行。

高珵學著港片里警匪追逐的畫面：專挑胡同跑，一路上打翻所有能打翻的東西。

別說，還真管用！后面兩個倒霉蛋，被逼得下馬步行，嘴里罵罵咧咧。

高珵終于走到了死胡同，一般影片里的成龍大哥，已經(jīng)開始翻墻玩起跑酷了，可高珵是個弱雞，做不到啊！

“看你這廝還怎么跑？識趣的就把身上財物交出來換命！”

交出來才是真的沒命了！

高珵眼見逃脫不掉，想到了手機，弄點動靜沒準能把他們嚇跑！

隨即掏出手機，打開下載好的《戰(zhàn)狼2》，將進度條拉到后面戰(zhàn)斗部分，音量調到最大。

“轟”的一聲，手機里傳來現(xiàn)代戰(zhàn)爭炮彈爆炸的巨響。

“啊？是火炮！明軍還有伏兵嗎？快走！”兩個士兵釀蹌著飛奔離去。

“呼……好險！”高珵大口喘氣，驚出一聲冷汗。見士兵已走，便走出胡同，朝著大街而去。

街邊盡是低矮的瓦房、四合院。道路是石板鋪成，從新舊程度來看，已經(jīng)很久沒維護了，破敗坑洼。

大街旁是營養(yǎng)不良的小樹，陽光透過黃色的霧霾投射到雜亂的街邊、已荒廢的攤車上，結合明王朝的退場，有一種無以言狀的悲鳴。

高珵看著周圍這一切，聞著撲鼻而來的泥土朽木腐敗氣息，有點類似兒時農(nóng)村荒廢的土房子味道，但又比之更難聞。

21世紀，城里到處都是車水馬龍，哪怕農(nóng)村，也是樓房鋼筋混凝土，早已聞不到這種原始的氣味了。

高珵感到一陣頭脹，又覺眼睛干澀，便眨眼揉了揉。不揉不知道，眼角竟揉出了一些細沙。

原來這些黃色霧霾就是沙塵！明末旱災瘟疫橫行，戰(zhàn)亂四起，土地荒廢，風沙就已經(jīng)很嚴重了。

沙塵盡頭，隱約顯現(xiàn)一座城門。見到的情形越來越令高珵咋舌，稀少的路人步履蹣跚，如同行尸走肉般。

甚至還有躺倒在路旁的人，面無血色，全身浮腫，疑似已死多日。

現(xiàn)在高珵終于知道方才難聞的氣味從何而來了，是夾雜著尸體腐爛的味道！

穿越以來，短時間內看到兩種死法，終究是很大的沖擊力。

高珵終于忍不住了，胃里一陣翻涌，喉嚨似被無形的手打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干嘔。

腦海里更是閃過一幕幕碎片化的畫面，還來不及拼湊，一陣頭暈目眩感襲來，高珵終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醒來時，高珵已躺在一處庭院內，身旁咳嗽聲、呻吟聲不斷，還有嗆鼻的中藥味。

高珵手撐地面，試圖坐起身來，奈何全身無力，頭痛欲裂，身體斜垮到一半，就此僵住。

“公子切莫動身。”一名身穿灰衣頭裹白巾，口鼻包著布塊的男孩走近來，扶著高珵重新躺回地上的席子上。

“我是不是快死了，醫(yī)生快救我！”高珵緊抓男孩手臂哀求道。

“在下是一名藥童。”男孩看樣子大約十二三歲，舉止投足間已是成人模樣。

“少主和大夫們有許多重病者要看管，公子請稍息片刻。”

“我還不算重癥啊？哎喲……這是什么黑診所！”高珵夸張地摸了摸頭，摸到了額頭處的血包，是剛剛暈倒砸地的傷口。

高珵打量一番“黑診所”：正房頂上，掛著“尚德堂”牌匾，正房外圍是一排爐子藥罐，以及用藤筐盛裝的草藥，院落中央、東西廂房，皆是用布塊作為簡易口罩裹著口鼻的病人，藥童和大夫們忙碌地進進出出。

高珵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畢竟看病人們的裝束，不是軍士，像是平民模樣，按理說在戰(zhàn)亂的王朝末年，城中傷者居多才對。

“大哥，你生啥病啊？”高珵側身問向身后黑臉躺著的男人。

“疙瘩病。”

“疙瘩算什么病？”高珵又問了旁邊其他人，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名字均有“疙瘩”二字，終于在問到第四個人后，得到了一個新答案：“瘟疫”。

高珵想起來了，滅亡明王朝的，除了東大清西大順之外，還有內斗的文官，外軟的武將，各種旱災、蝗災、瘟疫……

“是鼠疫！”

席卷半個北方的鼠疫，成了擊潰明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鎮(zhèn)守京城的士兵病倒大半，士氣全無，李自成和他的軍隊，幾乎沒遇什么抵抗便入了京城。

高珵細細打量院子里的病人，或臉上手上長滿紅疹，皮膚發(fā)黑，或關節(jié)間長了小肉瘤，按照現(xiàn)代醫(yī)學的說法是高熱引起皮下出血，淋巴結腫大。

高珵趕緊摸了摸自己額頭，好在并沒有發(fā)熱，身上也沒有異樣，這才松了口氣，現(xiàn)代打過的各種疫苗應該還是管用的。

“見識不錯，知道此疫由病鼠蟲蚤而來。”

說話的是一名少女，一襲白衣，雖衣著質樸，戴著口巾看不清面容，但一雙明眸和雪白的皮膚無疑是個美女，也許長期與病患和死亡相伴，身上散發(fā)著清冷的氣息。

“少主，您來了。”藥童抬手向少女彎腰作揖。

高珵一時怔住，好家伙，這美女年紀輕輕，就是富二代小當家了。

高珵盯著少女看，來不及言語，便被少女利索地抓起一只手，精準地觸在高珵的脈搏處，隔著衣袖診起了脈。不到三秒，就放開高珵的手轉身離去。

“喝些粥和蜜水即可。”少女吩咐一旁的藥童。

“這就完啦？我也許是瘟疫早期癥狀呢？少主要不你再好好給我看看？”

“你并無大礙，京城病患眾多，請勿在此久留，耽誤他人醫(yī)治。”

高珵確實有低血糖，加上一路奔逃沒有進食，暈倒也算正常，不過，暈倒前腦子里好像有什么東西閃過，現(xiàn)在怎么也記不起了。

接過藥童端來的食物后，高珵仍望向少女離開的門樓方向，問他：“叫什么名字？”

“公子，我叫嚴小慶。”

“我沒問你，我問她。”